刚刚还受了气的大老爷想到见了贾母之后有可能上演的场景,眼珠子一转,又将直播给打开了。同情分啊,赚取同情分的机会他一次都不会放过的。没一次看到大家的讨论他都心中爽着呢!这绝不是他这个当儿子的问题!
见到贾赦进来之后,贾母纵是脸上没有什么笑容,还是在他问安后就让他坐下来,对他道:“我听说瑞安郡王来了?”
贾赦不咸不淡道:“是。”
贾母被他这一个字给噎地恨不得把他再给塞肚子里回炉再造去,却也只能忍了,又道:“他堂堂皇子,又不曾提前下帖子,突然起来是为了何事?”
“儿子比您还糊涂呢,过来一杯茶都没喝就走了。”
见他真的是翅膀硬了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连敷衍她都懒得找理由的样子。贾母被气地不行,胸口就真的疼了起来,可是想想然圣人……她又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对贾赦不快道:“五皇子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圣人你总是知道吧?”
贾赦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儿子不知道啊,那可是被好一番惊吓。”
他倒是没有咬死了说来的不是圣人,只是态度依然没好到哪里去。
而下一瞬,“呯啪”一声,贾母直接把一个杯子摔到了他的脚下,而一个碎片直接蹦到了贾赦的脸上,也亏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让那一块小碎瓷只是落到了他的眼睑上,并没伤到眼睛。
贾母反被唬了一跳,一颗心都在扑腾乱响,她赶忙压了压胸口,训斥贾赦道:“所谓小受大走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刚刚躲都不躲?”
若是刚刚差了那么一点儿,她要是真弄瞎了贾赦的眼睛,纵然她是贾赦的母亲也躲不过悠悠之口,一辈子的名声也都完了!
贾赦缓缓地将那片碎渣拿了下来,淡淡地看着贾母道:“听说老太太要回金陵?”
贾母心里咯噔了下,立刻道:“昨儿个王氏诊出来有喜,她都这把年纪了,我哪里放心得下?纵然你是个生来讨债的孽障,我这当母亲的还能跟你计较?”
呵呵。贾赦心里冷笑,却只道:“那还真是恭喜二弟和弟妹了,当然了,您若真想回去一趟也好,家中尚有邢氏,再加上前些天我入宫见了瑞德亲王,他将他的奶娘赏给了邢氏,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贾母再也绷不住,脸色一变,道:“这怎么行?她不是都去荣养了?”
贾赦抄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才笑道:“是荣养了啊,但是您也知道您儿子都变成侯爷了,可邢氏那样子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等琏儿再大了,我让她给他相看媳妇都不放心,也就将这位老太太给求了过来。”
贾母一时无语。
这夹枪带棒地,她哪里会听不出来?况且到底是不放心邢氏还是不放心她和王氏就难说了。
一想到那个宫中出来的柳氏,她甚至开始担心起了王氏的肚子!
好半天后,她才道:“那位柳氏什么时候到?”
贾赦这才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今天下午。我担心家里粗茶淡饭地人家瞧不上,索性让人将张氏的奶娘高氏给请了过来,到时候也能给她当个伴儿,毕竟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不点头,她又能说什么呢?不许吗?纵然不是太子,可是身为诸皇子中唯一的亲王,他们荣国府,照样得罪不得那位!本来就被人抓了一手小辫子,她又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不同于张氏的奶娘高氏,虽然年纪不大就因为身怀绝技吃了一身肥膘,以至于腿脚不便。这位前太子的奶娘柳氏虽然年龄和高氏仿佛,但人清癯精神,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头上只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只是那一双眼睛,锐利有神,别有气度。
一言概之,这是位一看就相当了不得的老太太。
基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位一下马车后就被请到了花厅见到了邢氏,同时也见到了早来了小半个时辰的高氏。
邢氏心里原本因为担心柳氏瞧不起她,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但是高氏那可是张氏的奶娘,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放松了不少,只觉高氏是个妙人,也没因是原配的奶娘就对自己这个填房横挑鼻子竖挑眼,心里颇为感激。
此刻柳氏到了之后,便规规矩矩地给邢氏请了安,而后就用那双看着特别锐利的眼睛将邢氏打量了一番,而后笑道:“太太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邢氏:“……”她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呢?
她正想介绍高氏和柳氏的时候,便见到贾赦走了进来,一见柳氏便笑道:“多年不见柳妈妈,这一见面虽有几分欣喜,可赦还有几分害怕呢。”说着还缩了缩脖子,做了一个害怕的样子。
柳氏没忍住,那张看上去有些严肃的脸上便笑开了花,道:“我可没觉得您怕我啊,若是真怕,还能常常把殿下给打的鼻青脸肿的,让我心疼?”
“说得就像他没把我当成沙包揍一样,您可不能这么偏心,毕竟现在可是我养着您呢。”贾赦说完哼了一声,“果然这是奶了谁便疼谁,我虽然没有奶娘,但是这里也有人疼我呢。”说着便对高氏讨好地笑笑,“您说对吧?”
高氏用帕子遮住嘴笑道:“您一贯嘴甜,想不疼您也不行啊。”
贾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得意地对柳氏道:“这位就是我曾经跟您说过的张家的那位大厨,张氏的奶娘,这次您可是有口服了。”
柳氏最初对这个自家殿下主动认同的“小伙伴”是非常喜欢的,毕竟好不容易才蹦出来这一个,若是被她家殿下给打跑了,去哪里寻下一个能被他看得上眼的?可等瞧出了他和太子之间的那点事儿之后,柳氏就对贾赦这个“小妖精”断然改了态度!
要是在十年前被贾赦这么曲意奉承,柳氏完全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可现在却不同,虽然这些年贾赦将她养得好好地,又特意封了口,但是她早在出宫之前就已察觉到不妙,她去镇子上采买东西的时候果然就打探到了风声。
皇帝废了太子这等大事,又哪里能是贾赦想藏得住的?若非只是被废,柳氏当时怕是一头撞死,随主而去了。
而这十年里,贾赦虽然一次没露面,但是逢年过节各种礼物银两从无遗漏,足可见是个长情的人。对她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她的主子?
柳氏对高氏微微一笑,道:“高姐姐既然有如此手艺,那妹妹就厚颜等着品尝了。”
高氏道:“好好好,断然少不了要拿点看家本事出来让姐姐这吃惯了御膳房的巧嘴品鉴一番,且大太太也没尝过我的手艺呢,我还等着大太太赏我呢。”
邢氏忙道:“那我可就准备好赏银等着吃了,老爷可是交代了还要让我跟您学两手呢。”
贾赦心道,那是在之前,如今有了自动跟拍,爷还亲自下厨房?门都没有,爷就等着吃了!
这边热闹如斯,那毓庆宫中却因着司徒徵至今未醒而人心惶惶。
“老五去见了贾赦?他去见他干嘛?难道也想捞一份儿?”圣人对自己那个素来行事荒诞的五儿子是没好气的。
戴权见他眼珠子都没离开司徒徵身上,看上去一脸疲倦,也跟着心疼的不行,却也不敢劝他,这才一听到消息就来报他。可饶是如此,也没能转走几分注意力。
“贾府的人说呆的时间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路上两人也没怎么交谈,贾赦也没送殿下。”倒也是胆儿越来越肥了,不愧是有人撑腰就开始狗仗人势的东西!哼!
圣人摆摆手,“老五那小子还算是个有分寸的,而且猴精一个。”
他废司徒徵,前前后后动摇了几年时间,而一旦下定决心,他就没打算再有生之年再立过太子。可是这是他的私心,群臣不知道,儿子们也不知道。
圣人自觉虽然看儿子没贾代善看的那么明白,可那也是因为他儿子多不是?老五他还是用了心的,也是有意地纵着他,宠着他,他要如何便如何,只一条,他不允他心大。而现在听到戴权的话,他对老五又满意了起来。
把手伸出去不算什么,手回来,他这当父皇的的确应该高看他一眼了。
戴权默不作声。
圣人摸了摸儿子的脸,高热依旧,明明要烧坏人的温度里,白术却一次次的告诉他,他在好转,从内而外,每一个时辰都比过去的时辰脉息更强劲!当然了,这老东西告诉他的时候还是少不得要转个弯儿,指点他——
这也是您儿子年轻,换了您这么搞,估计就烧死了!
想到这儿便哼了一声,早晚他要砍了这个老东西。
耳边隐隐能听到隔壁传来的读书声,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圣人听着,微微笑了下,转身看向眼睛就没离开他身上的戴权,道:“你说,朕退位怎么样?”
戴权,呆了。
圣人缓缓起身,对他笑道:“贾赦那小子跟朕说,这东西或许只有皇家的人能喝,这显然是屁话。可是朕知道,这东西绝不该是朕有那个气运能得的,始皇帝没有,再追溯历朝历代,也没有!朕琢磨着等喝了那一瓶身体还能好上许多。既如此,那朕就借着这机会好好的颐养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