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本事够大,二来汉室天子号召之力不衰,诸葛亮才敢做这种博弈。
到了纪南,诸葛亮钻出车去说:“三位将军,公子头疼得厉害,恐怕不能再走了。”
张飞被刘备一路絮絮叨叨,骂了整两个时辰,头皮都被骂厚了,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刘备道:“翼德,速去请大夫来!不许耽误,我们……”
朝街上看看道:“就前面那家客栈,你找了大夫立即带来!”
张飞“哦”一声。
诸葛亮忙道:“纪南有我一友人,擅医道,我去把他找来,比外面的大夫稳妥些。”
刘备掀开车帘,探身看刘协,只见刘协皱着眉按压额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顿时急道:“先生那朋友住得远吗?我让三弟随先生同去,你们把我的马也带去,好快些回来!”
诸葛亮道:“不远,骑马也就半盏茶的功夫。”
刘备拱手道:“那烦请先生亲自跑一趟了,我先陪我侄儿到客栈投宿。”
诸葛亮点头,骑了刘备的坐骑的卢马,和张飞一道走了。
果然才过了一盏茶,诸葛亮的童仆就把诸葛亮、张飞和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领到客栈上房里来。
诸葛亮没对那人说刘协的身份,只说了刘关张三人,那人进来的时候十分高兴,一直瞧着刘关张兄弟仨,可是摸了一会脉后,眼睛盯着刘协转不开了。
刘备以为他在专心号脉,带着两个弟弟退了出去,以免妨碍。
他们一出去,这文士便轻声问诸葛亮:“孔明……我……”
诸葛亮道:“怎么?”
“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这房里紫气氤氲不去啊……”
诸葛亮笑着附在他耳边说:“没看错。”
这人吓坏,差点跌倒,被诸葛亮扶住,示意轻声。
两人叽叽咕咕一阵,这文士提笔去写了方子,把刘协狠狠儿地看了好几眼,刻到眼睛里了,才退走。
在榻上一直装睡的刘协乘着刘备进来之前,忍无可忍又问诸葛亮:“真有紫气?”
诸葛亮笑而不答,刘备推门,诸葛亮忙敛了笑容,刘协赶紧闭眼——满肚子怨气。
诸葛亮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喜欢卖关子!!!
后一天入了江陵,刘备没把刘协带去州府,先把刘协请进驿馆,再携关羽、张飞出门去。
诸葛亮凉凉道:“若非昨日已传了信来,刘表断不可能从刘备之口得知皇上圣驾已临。”
刘协疑道:“刘表若知……”
诸葛亮道:“皇上是疑惑刘表已经知道,怎么不来接驾?”
刘协点头:“恐生变故。”
万一刘表也表里不一,怎么办?
诸葛亮却道:“刘表此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二心,皇上但请放心,刘表或迟或早,必来!只怕是有其他事情难以决断,耽搁了。”
能有什么事,比接驾还重要?
刘协不信,道:“但愿如卿所言。”
刘备天生面瘫,谁都看不透他。
刘表昨日晚间已得到报信,说刘备在襄阳接到圣驾,刘表一下子晕乎了。
不足一月之前,马腾偷袭许都,焚毁了一间宫室,被曹操追回关西去,不曾听说天子被劫。
刘表担心小皇帝,派许都细作查探,细作混入了重建宫室的匠人中,回报说:被焚毁的是温泉殿,虽没见到天子本人,但据闻天子已移居嘉福殿,还率百官往太庙祭祀过一次。
天子若丢了,也该是在关西马腾处。
天子若是没丢,刘备那里的是谁?
刘表叹着气,被妻室蔡氏问起,便说了。
蔡氏生得十分漂亮,二十余岁,小了刘表三十来岁,不仅人聪明,还给刘表生了一个儿子刘琮,刘表十分宠她,虽然不许蔡氏干预政务,有时却不免问她一下。
蔡氏听了,向刘表道:“刘备至江陵,夫君不如当面试探一下,看刘备如何表态,刘备若把天子带来见夫君,自有分辨,若不带来,妾身明日去驿馆看看,先辨其真伪,若是真的,派人来请夫君去接驾,方妥当。”
刘表点头,后叮嘱道:“不管真假,你去时把握分寸,万一是真的,不能违礼冒犯。”
蔡氏盈盈拜下,应了。
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去见刘表,蔡氏便领着一群丫鬟仆妇和几个护卫,往驿馆来。
第76章
刘协和诸葛亮正在说话,驿馆小吏来报:“州牧夫人来了,夫人带人来换房中被褥等物,请两位公子出屋暂避。”
诸葛亮问:“夫人不知驿馆中有客人吗?”
小吏道:“夫人知道,夫人说怕天冷,驿馆中被褥受潮湿寒,特意来换的。”
诸葛亮向刘协看,刘协点头,两人起身。
门外孙乾才得到消息,匆匆几步跑进屋道:“公子衣裳薄了,主公命我到街上买了件斗篷来,公子先披上吧!”
刘协点点头往门外去,孙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刘协是啥意思?穿还是不穿?
刘协习惯难改——出殿时若加斗篷等物,从来不必停步,黄门自会追着来。
诸葛亮瞧出来,拿过孙乾手里的斗篷,追上去给刘协披上。
刘协等斗篷披肩了,拉了斗篷前面的带子,自己系上,孙乾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到了外面,诸葛亮低声对刘协道:“刘表的夫人姓蔡,蔡家在荆州势力极大,蔡氏轻易不出府见什么人,应是替刘表来探皇上虚实的。”
刘协点头。
孙乾追上来,也低声对刘协说:“公子,刘表夫人乃是个短视妇人,她兄弟蔡瑁领荆州兵权,其心叵测,若是见到她,请公子留神言行,谨慎为好,小人僭越了。”
诸葛亮看了看孙乾,嘴角有些讥嘲的意思。
刘协心里明白,恐怕刘备并没打算把他交给刘表,孙乾怕他帝王习性不改,被蔡氏看出身份坏事。
既然是习惯,怎么改呢?
刻意展示刘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想,索性任其自然。
诸葛亮都说了,他身上有帝气,就看蔡氏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认出来。
蔡氏叫人检查驿馆房中被褥,见侧面游廊下站着几人,其中一个孙乾她见过,另两个却没见过。
蔡氏便向游廊下来,向孙乾揖礼道:“孙先生。”
孙乾扭头才看到她,还礼道:“夫人!”
蔡氏问:“皇叔去见我夫君了,怎么先生没有去呢?”一边问,一边留神打量孙乾身旁的两个人。
两个都是少年模样,且都气质清俊,一看就不是乡野市井中人。
一个加冠了,另一个没有。
加冠的这个很有风骨,模样也是顶顶好的,蔡氏怀疑这个便是,可是不由自主的,眼睛向侧身站在孙乾身后的少年看去。
注目一看,蔡氏挪不开眼睛了。
程昱曾说“皇上龙凤之躯、天人之姿,又不懦弱愚笨,送进宫去的嫔妃岂有不爱的?”,程昱这话说得含蓄,谁见到刘协,都会词穷,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要真用一句话来说明,只能笼统的说:天子就该是这样的。
虽明珠,不能争其辉;虽兰英,不能竞其容;皓首修眉,尘垢不能掩其质;玉树琼枝,瑕疵不能蔽其华——
再是满面倦容,身着褐衣,刘协也是天子。
孙乾见蔡氏盯着刘协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里暗道不好,急忙把刘协完全挡了,道:“主公有些琐事需人去办,因为我没有跟着主公同去拜见州牧大人,夫人这是?”
蔡氏回过神来,道:“驿馆久不住人了,听到皇叔来了,特意来看看,怕短缺了物事,这天,也太湿寒了些,被褥等物也要换一换。”
孙乾已经挡住了,蔡氏还在向刘协看个没完,孙乾只得道:“夫人,劳夫人亲身前来照料,我主公知晓,必感激州牧大人及夫人恩德!”
蔡氏听出孙乾口气,心里有底,道:“先生不必客气,我去叫他们快些,免得外面风凉,令先生受寒。”
孙乾躬身,蔡氏便转身走了。
荆州州府里,刘备和刘表寒暄几句,分宾主坐定,两人神情上端得稳稳的,宛如两面厚墙相对,老鼠打洞都要另选地方。
刘表把刘备看了一阵,拿捏不准,开口道:“我听说贤弟去襄阳寻觅贤才,曹仁就在南阳,贤弟亲身前去,就不怕出意外?”
刘备叹道:“可恨曹操把我军师之母挟至许都,赚我军师前去,我离了军师,如群雁失了头雁,茫然不辨方向,襄阳之行实属无可奈何。”
刘表道:“找到了吗?”
刘备点头:“军师临别叫我寻一襄阳名士,号卧龙,我已经找到了。”
刘表道:“卧龙之名,我亦曾有耳闻,若贤弟找到的真是卧龙,那恭喜贤弟了!”
刘备拱手,刘表又道:“不知贤弟可曾带来?卧龙真容,愚兄也想一见。”
刘备笑了一下:“先生舟车劳顿,在馆中歇息。”
刘表道:“如此,我备下晚宴,一祝贤弟觅得良臣,二来,与卧龙先生一晤,贤弟意下如何?”
刘备又笑:“谢过皇兄,敢不从命。”
刘表顿了顿,还是看不出道道,停了片刻,说:“不知贤弟听说否?”
刘备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何事?”
刘表道:“马腾袭许都,闯进长乐宫去,还把宫室烧了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