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中有气,又不便显露,于八弟生辰当日寻了个由头,没有露面。
这事虽极小,但那把仿制的短刀一直放在胤禛书房的木匣内,再无缘赠与那人。直至八弟被皇父厌弃,两人之间渐行渐远,再无回头之路。而老九他们却越发的与老八同声共气,甚至见到自己这个兄长时,也再无几分好脸色。
时隔越久,当胤禛再度翻开木匣看到那把短刀时,只觉得尤为厌烦。因而这一世,即便它化成灰皇帝也认得。
“廉嫔所抄的经文,可还在?”胤禛扶了扶额头,仿佛很多来龙去脉都瞬间牵起,那个人何止是肖似老八,许多时刻简直是一模一样。但皇帝还是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他深知自己渡到这一世来,笔迹却未改变,因此这字迹最难掩盖。
“回皇上,自圆明园回宫后,主子便没再抄了,抄好的经书都送去了寿康宫。”宛若一五一十的答道,话音刚落,便见皇帝风似地往宫院门口去了。
胤禛一路命御辇快行,苏培盛只能跟在后面小跑追着。
皇帝一大早来了寿康宫,太后刚去了凝晖堂礼佛。皇帝也不等太后回銮,而是命孙嬷嬷将廉嫔所抄的经书拿来看看。
胤禛只翻了一页,便起身而去。
皇帝一路上心中明了,那字迹虽远比那一世虚浮,但笔体却是胤禩的。只怕这一世胤禩化为女身,腕力柔弱,字迹才有些微变化,但这一切再都逃不出皇帝法眼。
甫一进储秀宫,胤禛便闻到一股不同的药气,并不是方才刘裕铎的方子。皇帝细细一闻,可不是人参肉桂等物,心中一滞,快步往正殿去了。
皇后见皇帝就这么离开了储秀宫,也没明示要如何用药。但皇后心中急切,便命江诚去按照他的方子熬药。这药刚端上来,皇帝便冲了进来。
见皇帝瞪着剪秋手里的药碗,皇后赶紧辩解道,“臣妾命江太医先熬了药备着,怕皇上若是想用此药,却误了时辰。”
胤禛一抬手将药碗掀翻在地,对着刘裕铎吼道,“给朕落胎。”
皇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皇上,即便不换药,也可暂且保着看看呀。”皇后明白,这孩子在廉嫔肚子里一刻,他的身子就被熬上一截,即便皇帝疼惜他不愿用江诚的法子,也可以好好的耗他一耗。
胤禛哪里还顾得上皇后说什么,直接扯着刘裕铎的胳膊进了寝殿,命道,“落胎,方子要缓,不可再伤了他。”
刘裕铎虽不赞成江诚的法子,但毕竟皇嗣为重,在这紫禁城里哪个女子能贵重过皇子去。但皇帝此刻执意落胎,刘裕铎心中忐忑,只得硬着头皮确认道,“皇上,可真的要为廉嫔娘娘落胎?落子无悔,娘娘兴许再难孕育了。”
胤禛坐到床榻边,盯着胤禩的脸良久,此刻八弟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经青了。而折磨他如斯痛苦的,正是这腹中的骨肉。
父子骨肉相连,兄弟更是血脉相通。若问皇帝想不想要一个比血亲还亲的骨肉,胤禛很想。但若全父子,而伤八弟,胤禛不愿。
皇嗣,于皇帝心中,不过是奖赏给后宫女子的恩赐,让她们殚精竭虑、操劳一生,却不过是为了皇家繁衍后世,这些女子又有哪个真的重如万斤。
但这人却是胤禩,不是肖似,不是神似,而是千真万确的胤禩。
似卿是卿。这一世,胤禛可以和胤禩不留半个子嗣,但却不能再让这人离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但这一章很肥哈。
阿凝终于写完这个大梗啦,当然其实也撒了一点伏笔。
先说一句,四八会有真正的包子的,请放心。
阿凝之前一直在想,如何让四八之间的前世恩仇转变成爱情。
对四哥来说,还容易写些。
但从八哥的角度来说,就不那么容易说得通了。
阿凝觉得,上一世,四哥不仅仅是迫害了八哥本人。
如果只是八哥,其实这辈子八哥可以任性的爱他。
但还因此搭上了老九,和一众追随八哥的人,所以八哥是很难原来四哥的。
八哥心里这个坎要过去,首先需要四哥有一定的改变。
四哥重生,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所以不想再失去八哥了,因此他就要思考如何不再走入悲剧。
而包子,是他们这一生新拥有的一个东西。但是却是皇帝极为看重的一样。
四哥在不知道似卿是八哥的时候,他是犹豫的,他那会还是一个皇帝,考虑问题时,虽然似卿重要,但是重要不过皇嗣的。而四哥也深知他是在透过这个女子去怀念八哥,这种情爱也许很虚无。
但当四哥知道似卿就是八哥时,四哥的思考方式就不再仅仅是一个皇帝了。
或者说四哥其实很自负的,他当过皇帝了,他这辈子的终极目标不再是皇位了,而是得到一个遥不可及的真情。
毕竟是重生,阿凝要大团圆的HE呀,所以要慢慢往HE掰!
亲爱的小伙伴们,此刻想想阿凝是要写HE了吧???
感谢地雷君:小小 天地通用~~~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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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朕是龙,八弟当凤,天生一对。
八弟:凤是应该和凰天生一对吧?
四哥:没这回事,凤是雄的,凰是雌的。性别不同怎么恋爱?
八哥:……………………
☆、第三十四章 寸步难离
刘裕铎遵从圣旨,一记落胎药下去后,不出一个时辰胤禩便见了红。皇后虽规劝皇帝避开血房之冲,但胤禛哪里会听乌喇那拉氏半句,在床榻之畔稳坐如山、寸步不离,不见半点要离开的迹象。
自雍正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清晨未与臣工议政,而是留在储秀宫内一直陪在胤禩身侧。
天过正午,胤禩的体温由寒转热、又由烫变冷,反复几次才渐渐稳住了病情。皇上坐在那里不吃不喝,督着几个太医轮流照看,折腾到了日暮西斜,才见胤禩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自昨日皇帝连夜回宫,一夜无眠,现如今又巴巴地熬了一整日,眼珠子都泛出了血丝。此情此景,情比金坚,皇后看在眼里,只能暗自运气,却不敢再劝,陪在储秀宫中演出着贤惠正妻该有之样。
而胤禩这一遭的罪过却比上次落水之后还要难熬,他混沌中只觉得腹中一阵揪心之痛,搅着他的五脏六腑如同撕裂。眼看着就要弥留而下,撒手还去。却终于一道热流由口而入,温热舒缓,顺着喉头涌入肠胃,瞬间遍布四肢百骸。那纠缠于肚腹之间的痛感,也渐渐随之缓解,一路向下,不见踪影。
当胤禩慢慢找回气力,缓缓睁开眼时。失焦的双眸在昏暗的屋内逡巡了半刻,才将眼前之人看了个清楚。
皇帝见入了夜,特地命宫人将烛火撤去大半,生怕胤禩醒了被晃了眼。如今见他微动良久,终于转醒,便紧紧握住胤禩搭在锦被之外的手。胤禛多希望,此时此刻能听这人叫一声久违的“四哥”。
胤禩定睛看了看皇帝,一身明黄色的吉服,像是刚从外面回宫。只是他那一头的薄汗,和满眼的红丝,倒像是在这里坐了好几天似的。胤禩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劫后余生,几乎脱口而出了“四哥”二字,但却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呜呜咽咽,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胤禩顿时咳了两下,牵动腹中之痛,几乎疼出泪来。他自以女子之身重生,便历了那月月女子之苦,只觉得今日这闷痛竟比往日月信还要疼上几倍。真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之身,竟要承受这等连男子都忍不下的苦楚。
清了嗓子,胤禩脑中已清醒几分,见皇帝忙着张罗着拿温水过来,便低声唤了一句,“皇上。”
胤禛心中难免失望,但此时此刻又哪里舍得怪他,赶紧接了茶杯,喂胤禩喝了一口温水,柔声道,“可好些了?一夜一日没吃过东西,可是饿了?”
胤禩这才展眼把屋内之人看了个全,不仅皇帝在侧,就连皇后也在。别说碧云遇事常掉金豆子,此刻就连方若也已经是满眼杏红。
“我这是怎么了?”胤禩迷梦初醒,一时间竟连谦称都忘了,竟在皇帝面前称了“我”字。
但皇帝并不记怪这个,赶紧为胤禩调高了枕头,让他靠起来说话,也能舒服几分,“你以无大碍,再修养几日,便会好的。”
胤禩心下狐疑,他隐约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坐在翊坤宫的廊下晒太阳,不想却一阵天旋地转,揪心掏肺般的绞痛自下腹而来,再难忍耐,便倒了下来,其后的事便记不得了。
皇后以为皇上言语不详那是怕廉嫔忽闻丧子再度伤心,便抹着泪安抚道,“廉嫔好好休养,你还年轻,皇嗣总还会再有的。”
胤禛听了身后皇后之言,却已是无法拦阻,只见眼前胤禩如他所料一般瞬时僵住。
这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令胤禩愣在当场。他自问怎么可能会怀上皇嗣?他本能的想去找碧月在哪,却发现这内寝殿里并没有碧月的影子。
“主子,切莫感怀伤身呀。”方若即时跪在胤禩床头,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主人,生怕他慌乱之中露出破绽。
胤禩深深地看了方若一眼,借机又是咳了一阵。下腹之痛隐隐而来,可不正昭示着方才肚中所存之物的存在么。胤禩顿时瘫软,捂着肚子将头偏到床榻内侧,从外侧看来,恰如避颜而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