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等待的这十五分钟里，所有人都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任何音节。那个视频就像一枚威力惊人的核弹，纵使在遥远的武汉爆炸，可北京依旧惨遭辐射。他们看着秒针一步一步向前迈进，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他们的心脏之上。
通讯再一次接通的时候，竟是戴妍琦在另一头。
“……部长让我把这些发给你们，他去吐了。”
报告相当详尽。由于死法一直在变动，出于设施的需要，叶修被转移过好几次位置——比如被分解为原子的那次，显然是在Dalek的星舰上，截图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墙壁上贴了许多圆圆的金属疙瘩，那是典型的Dalek象征。但之后由于各种科技手段无可奈何，他们便开始采取各种原始手段，所处地点都是没有什么特色的处刑室，背景音也很干净，无法对星舰种类进行判断。
视频上记载的叶修死亡，已经有了十二次。在视频之外，肯定还有更多的次数没有被录制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由于叶修身体恢复需要时间，身体受到的损害越大花费的时间越长，所以叶修失踪的这一个小时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度过的。
可看着文字报告，他们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来，完全不敢去想象具体的画面和过程，也猜测不了肖时钦究竟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反复研究细节，最终将这份报告整理出来。就连远程参与到此事，正在视频通话的黄少天都沉默得很。
白庶看完便是一阵失望：“……所以还是没有可用的线索吗。”
“应该说，如果有线索才不对，有的话我们还要担心那是不是另一个陷阱。”苏沐橙坐在椅子上，脊背微微弓起，仿佛是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一般，“毕竟对方给我们下了这样的套子，说明他们非常谨慎小心。我们现在也不过是抱着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的心态行事罢了……”
屏幕上的黄少天也是一叹：“没错……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他们再来联系了。叶修是个定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抹杀掉他的存在。最多也不过是把他冰封起来，让他维持在生与死之间，然后把人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但这依旧存在风险，没人能保证叶修永远不会被找到。所以，他们肯定还是会再来找周泽楷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既然他们给了我们一次录像，就一定会有下一次的联络。”
喻文州接道：“是的。而且不会太久了，敌人给了我们视频，说明他们也坐不住。我相信叶修在那里，就算是个俘虏也会给他们非常大的压力——是他的话，绝对是做得出来。所以敌方很快就会再度联系我们，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提的要求肯定是……”
“武汉的通讯。”
来了！
“怎么样？是他们提要求了对吗？”一接通，喻文州便询问道。
肖时钦的脸色依旧有些不怎么好看：“是的……他们要求周顾问通过那个心灵传输装置登舰，一个人，不能驾驶塔迪斯，不能带任何武器，音速起子也不可以。如果有任何异常，都不会让你登舰。而只要你去了，他们就保证会释放叶修。”
喻文州摇了摇头：“和我猜的一样……为了保证我们不会用假死的手段，一定是会提出交换的要求，而不是让周泽楷直接自杀。”
“可他们肯定不会放人的！”江波涛拍了下桌子，“去的话只是白白送死！”他看着周泽楷站起了身，连忙拉住他，“你不会真的打算去吧？”
周泽楷点了下头，幅度不大，可里面的坚定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不能去。”王杰希也挡在了他面前，“现在你在地球上还能对他们起到牵制作用，你要是过去就真的完了。我们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也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这不代表我们能让你去送命！你要是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叶修他虽然受苦，但至少死不了！”
周泽楷看着拦在他身前的所有人，平静地说：“他会痛。”
众人皆是一窒。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个不会死的人去送命……
看着众人的表情，周泽楷叹了口气，再度开口：“放心，我有把握。”说着，他将自己左腰上的枪套解下来，连着配枪一起放在了桌上。
苏沐橙一愣：“……难道，难道你是要——”
“是。”
苏沐橙激动地上前一步：“可这行不通的！如果能行我也愿意去，但他们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苏沐橙。”黄少天突然喊住了她，纵使是显示在屏幕上的面孔，可目光依旧灼灼，“让他去，他可以的。”
周泽楷冲黄少天点了下头：“谢谢。”
他将自己右腰上的枪套也卸下。
“我会与他活着回来。”
在这个情况下，他竟笑了起来，自信耀眼得仿佛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
“一定。”
==========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七十八章
“周泽楷已至传输口！周泽楷已至传输口！”
“扫描！扫描！”
“没有武器反应！没有武器反应！”
“没有伪装！没有伪装！”
“是本人！是本人！”
这带着类似于电子音的质感，和总是重复着说话的特点，不用看就知道是Dalek。周泽楷接受着心灵传输装置的扫描，有点庆幸至少这次这种总是缩在一个有点像胡椒罐的金属外壳里的软体生物，没有一开始就大叫着标志性的口头禅“消灭”——对，这个词也是要说两遍的。
叶修就不止一次笑话过Dalek的说话方式，说再严肃的战斗场面，听他们像复读机一样喊着口号都要笑场。
……想远了。
周泽楷张开双手接受着红光在身上反复刷着，一动不动。他现在身上干净得很，别说枪械、音速起子，就连两把塔迪斯的钥匙都交给了苏沐橙暂时保管，那块周家的传家宝怀表也拿了下来。就是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上一百遍，也绝不会找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他静静等了几分钟，果然听见了Dalek那神经质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确认可以登舰！可以登舰！”
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踏了上去，前方在等待他的，是宇宙之中最穷凶极恶的十三个种族。短暂的眩晕感过去之后，周泽楷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了星舰之上。满室的Dalek用它们的独眼对着他，还有射击杆，如临大敌到仿佛周泽楷是宇宙中最大的怪兽，打个喷嚏就能将所有星舰吹到几万光年之外。
“周泽楷已登舰！周泽楷已登舰！”
Dalek们挥动着操作杆，配在那有点像圆锥形的外壳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周泽楷深知他们远比外表看起来可怕太多。没有等这些家伙再度发话，周泽楷便缓缓举起双手，放到了脑后——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倘若对手是Dalek，时间领主们总是会告诉那些需要被他们保护的人，一旦遇到Dalek，哪怕只有一只，倘若没有十全的把握也绝不要试图逃跑和攻击，这样还有些微暂时留住性命的可能。如果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纵使之后再举手投降，Dalek也不会接受。
周泽楷知道他踏足此处，各种攻击一定会向他身上招呼。
可不是现在。
“周泽楷要服从命令！周泽楷要服从命令！”
“周泽楷要去审判庭！周泽楷要去审判庭！”
射击杆抵在后腰，周泽楷维持着举着手臂的动作，顺着敌人的指引迈开了脚步。
意料之中。
这是十三个文明组成的联军，关于他的处置问题，就算有着要他死的统一目标，各个种族之间也不会意见完全一致。比如赛博人，肯定会要求将他改造成同类，然后利用他和他的塔迪斯向嘉利弗雷发动攻击，把所有时间之子都同化掉；比如Slitheen，这些贪得无厌的深绿色皮肤的家伙们一定是想让周泽楷成为商品，宇宙中最神秘的种族的价值本就难以估计；又比如桑塔人，这就没多少好说的了，一定是喊着“桑塔哈”直接冲上来疯狂射击。
——所以他们会和人类一样，有一个最高指挥机制，联合决定自己的处置。
在Dalek的星舰中走了有半分钟，前方的通道从一个衔接口开始便换了模样。踏过衔接口，周泽楷便知道这是一个空间站——连接了十三个文明星舰的平台，作为最高指挥部所在再合适不过了。
“周泽楷到达审判庭！周泽楷到达审判庭！”
他环视了一圈，深色淡然地站上了为他准备的席位，双手放下，垂在了身侧。几个Terileptil给他上了手铐脚铐。
“时间领主……周泽楷。”一个噩梦之子怪笑着站了起来，“我们花费了几个世纪，才终于得到了这两个名字——时间领主周泽楷和人类叶修，宇宙中背负性命最多的刽子手。我终于等到了今日，为我无数的同胞报仇之时！”
霎时，满室都被“杀了他”三个字塞得满满当当，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渐渐沉寂下来。
“看来我们没找错人。”一个Nestene阴沉地盯着周泽楷，仿佛这样就能剜下他几块肉，“那个人类什么都不知道，可你——你一点都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