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他的，自己的，荣耀的……这些都不能泄露出去。而那个扎贡人已经被传输到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估计现在就套着头盔在导出记忆，耽搁的时间越多，就有越多的机密会被泄露出去。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肯定已经泄露了不少。
周泽楷想到了过去，解决伪装成兵马俑的哭泣天使那次，荣耀的数据库就遭到了袭击，罗辑不得不强制切断电源来抵御——荣耀的系统能那么好入侵吗？外国人连中国的政府情报机构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外星人恐怕连中国荣耀的数据库在哪个地方都摸不着头脑吧！八成就是因为这次获取了一部分叶修的记忆，他们才能摸到门路。
在这种情况下，要阻止记忆泄露，就只有一个办法。
扎贡人维持拟态，需要原样本持续提供生命特征，他们需要叶修活着。是的，叶修无法死去——但这是指他会一次一次地苏醒过来，可在复活之前，他的所有生命特征都会停摆，那么扎贡人便会变回原形。
所以，叶修死一次就好了，反正他也死不了。
这明明是最理智，最高效的办法。
只除了这身躯里那些感性的部分，在咆哮嘶吼。
不合时宜的，周泽楷突然想起了月中眠爷爷的日记里写的，千岁的自己面对叶修死亡时的暴怒，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永远也无法习惯叶修的死亡。
第三十一章
可此时，他只能在心中倒数——叶修告诉过他，大脑中弹活过来需要十五秒。
这十五秒寂静得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被叶修毫无征兆拔枪自尽的行为吓傻了，虽然或多或少都从他们方才的对话中获取了有用的信息，让他们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的身份，可在亲眼见识到之前，人们依旧会习惯于持保留态度——
这世上，真的有不死之身吗？
一声急促的惊喘打破了凝滞，叶修像溺水之人一样贪婪地汲取周围所有的氧气。可这样的状态只有一瞬，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频率，然后伸手接住了从太阳穴上那个窟窿里掉出的子弹。
“哐当”一下，月中眠手中的椅子摔到了地上，暮云深连着说了七八个“他”字也没个下文冒出来。
“呼……”
叶修长长地舒了口气，第一件事情就是抬手揉了揉周泽楷的头发。这动作太自然娴熟，让周泽楷有理由相信，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对自己的安抚。可这安抚太轻太浅，与上一次叶修的抱歉与拥抱相比，不过是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甚至连风都算不上，周泽楷更愿意称其为空气流动。
并非叶修对自己的感受漠不关心，否则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动作，只是……
在叶修站起身的时候，周泽楷低下了头。
他在倒在地上的一滩可乐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黝黑的双眸平静无波，心底的激流丝毫没有涌至表层，他就像荣耀里每一个看惯了叶修死而复生的人一样，将这视作十天半个月就要经历一次的日常。
他闭了一下眼，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边叶修都已经调戏上那群受到惊吓的小朋友了。
“干嘛呢？抖的和筛糠似的，不都说了我们不吃小孩的吗？”
站直身体后，他顿了顿，却又弯下腰，伸手去捡那颗还沾着血渍的子弹。
“你觉得我现在多大了？不是我说，在场的各位都是小屁孩，照着我的年龄换算一下开裆裤还没脱呢。”
子弹还热着，周泽楷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烫伤。
“嗯，你家僵尸热乎乎的还会喘气？神仙下凡历劫很稀奇吗？”
他将它用纸巾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不过他确实是只狐狸没错，就是还小，我刚开始养。你爷爷见到的是长大后的他，九条尾巴的，现在他才一条尾巴，刚学会变身，每天晚上都会毛茸茸的趴我大腿上。”
然后走到叶修身侧站定。
“什么？妖怪打外星人不靠谱？你小时候没看过孙悟空大战奥特曼的连环画？”
微笑着听着爱人满嘴跑火车，像认识的每一天那样。
在场的几个人再傻也听得出叶修的话里水分太多，却也不敢问得太详细，谁都有知道得太多并不好的意识，要知道眼前两人可都是带着枪的，其中一个就算死不掉吧，可对着自己来一枪的那股狠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更别说几个小时前还讨论过的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他人掌握的感觉实在是有够可怕。
话说到这里，见几人一开始那个好奇劲儿下去了点，都欲言又止不敢再随意开口了，叶修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聪明嘛——放心吧，不会灭你们口，吃的里面加了料，你们睡一觉就啥都不记得了。”
这话一出口，几人瞬时觉得睡意在一点点的侵占大脑。
强打起精神，月中眠还是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爷爷也忘了？”
“这个要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要通俗易懂的说的话，那就是——这都是为了我们今天的相遇啊小月月。”
月中眠身上的瞌睡虫被这一个激灵抖掉了大半，条件反射地看了眼周泽楷：“别玩儿我了成不？反正我都要忘，就说句真的吧……”
叶修郑重地点头：“是真的，我不骗你。”
“……”月中眠依旧不相信的样子，可他的眼皮又开始了打架，实在没力气再在这方面纠缠下去，“那……你叫叶休没错，他……到底是……”
周泽楷答道：“周泽楷。”
并没有人再说话了，他们都贴着墙根坐着，靠着彼此闭着眼睛，田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总算搞定了……”叶修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拿了根肉串递给周泽楷，“郭明宇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除去这几个，还得让他们帮忙找下那个小姑娘——老金这次还真是把我折腾得够呛，谁给他出的这么恶趣味的主意？下次是不是该拿我们的事情写小说拍电影，然后再给我们发两张票了？诶，别说这个还真有点带感。”
“……僵尸和狐狸的故事？”周泽楷咬了一口，冷了。
“都多大了，还和人家十几二十的小朋友的脑洞较劲呢？”
周泽楷点头：“嗯，神仙和狐狸。”
叶修咳嗽了一声，道：“还说我呢，当年你明知道我会被那个盗墓贼偷袭，居然也不提醒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习惯打扮成那样，非给我弄那么多衣服，还有假发。结果呢？束手束脚的，踩着衣摆根本躲不开。死在外星人手里也就罢了，盗墓贼？这也太冤了吧！”
再一次为未来的自己背锅的周泽楷已经能淡定地回嘴了：“定点。”
“这种小细节应该可以改写的吧？”
“毛茸茸趴大腿上？”
“啧，小周，最近一两百年你真是学坏了，刚认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年轻有活力是吗？”虽然这么说着，可叶修还是顺着周泽楷转移的话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放心，除了小点和你的脑袋，没有第三个毛茸茸的东西上来过，要验货吗？”
面对叶修的耍流氓，周泽楷并没有接招，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咬了一口的肉串，有点想问叶修未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但话到嘴边，这股欲望就如同手中的肉串一样，彻底凉掉了。
他想起来自己已经见过了，在2022年的冬天，北京的街头。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明明装着整个宇宙，却又荒芜得寸草不生——
尽管今日在自己眼中，他已经认出了那个破碎宇宙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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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z……心疼小周心疼坏了……根本不敢让老叶发现自己的不安与难过……
第三十二章
两人约会的终止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假期结束、紧急召集、荣耀任务等等等等，可这一次却格外不同。
这是周泽楷第五次住进叶修家里了，所以对于叶家人的一些行事作风也有了认识：叶秋作息非常规律，周一到周五都是早上七点出门异常准时，周六周日则会睡到九点；家里起得最早的是叶爸爸，他会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叶妈妈负责遛狗，每天都会出去练瑜伽；钟点工是个脸圆圆长得有些喜庆的南方阿姨，隔天下午来；点总是条非常靠谱的狗，没有动静的时候绝对不叫。
可今天下午，屋子里除了周叶二人再无旁人之时，小点却叫得异常凶悍。
“有情况？”
“去看看吧。”叶修将笔记本盖上，“可能是野猫，我家这边安全等级很高，周围几栋都是自己人，安了各种监测设备，连扎贡人都混不进来。”
两人循着声音摸了过去，便发现小点是在冲着车库叫唤，上半身微微压低似乎随时会窜出去，一张小脸凶巴巴地皱了起来。周泽楷侧耳仔细听了听，发现车库里有持续不断的撞击声，打在金属质地的东西上，就像是……有人在轻轻的敲门。
心里有了数，周泽楷干脆弯下身将小点抱了起来，在它头顶上撸了两把，对叶修解释道：“我的邮件。”
“嗯？”叶修将门打开，就见周泽楷那伪装成车子的塔迪斯，驾驶座门上，一个发着白色光的小方盒子在一下一下地撞门，就像是一只撞着玻璃窗的蜜蜂。在感受到周泽楷的所在之后，它立刻放弃了以头抢塔迪斯的行为，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就冲着他飞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