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所以今日我邀了宣华来。”叶桓笃定地开口,“既然由头是宣华,自然也该由宣华终了。”说完,叶桓上前握住苏折雪的手,“你可安心。”
苏折雪下意识地抽出了手去,对着叶桓福身道:“有劳殿下了。”
叶桓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问道:“近些日子,你身体内的蛊毒还会发作么?”
苏折雪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关心,怜影每日照着太医给的药丸服用,蛊毒已经好几日没有发作了。”
“那就好,就好。”叶桓喃喃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今日早朝,父皇接到了寒西关八百里加急奏报,晋国突然停了攻势,这仗怕是差不多要打完了。”说着,叶桓静静地盯着苏折雪的眸子,“皇妹楚山这几日不见踪影,原来是跟着祁都尉一起打仗去了……”
苏折雪心头微震,“公主殿下也去了?”
“是啊,据说一路上都共处一帐,两人投缘得很呐!唉!不对!是我说错话了,祁都尉怎会忘记怜影你的好,贪图富贵喜欢上楚山呢?”叶桓话锋一转,当瞧见了苏折雪脸上的寒霜,心头却暖得厉害。
“殿下怎会说错话呢?”苏折雪落寞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将死的风尘中人,本就配不上她……不对,我现在是薛怜影,苏折雪已经死了……殿下你瞧,我也说错话了。”苏折雪哑声说完,将盒子中的银面具拿了起来,“容怜影回房把面具戴好,殿下,暂别片刻。”
“去吧,对了,一会儿宣华来此,你暂时不要出来。”叶桓很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楚山也该出手去争取自己的幸福,或者说,他这个做哥哥的非常乐意帮忙楚山争下祁子鸢这个人。
“诺。”苏折雪点点头,默然走向厢房。
“来人!”叶桓看着苏折雪进了厢房,便招呼身后的小厮,“把楚山公主与祁子鸢一同行军,共处一帐的消息放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诺!”
苏折雪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眉心紧蹙,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呆子,别人不懂你,姐姐还不懂你么?这样拙劣的离间之计,真是为难三殿下了,呵。”戴上了银面具,苏折雪望向了窗外,叹声道,“呆子,这些流言今日被他放出去,你回到临安之后,可要处处提防曹世子了。”
“回殿下,宣华公主来了。”宫娥的通报声音响起。
厢房外,叶桓整了整衣冠,笑道:“你留下伺候着薛姑娘,”目光瞥向一边的舞姬,“你跟我来。”
“诺。”
与此同时,这皇子宫殿之外,巡防的宫卫显然比平日多了许多。可分明已经加强的巡防,偏生还刻意竟放了几条黑影飞上宫檐,探头小心注视着这殿中发生的一切。
叶桓故作镇静地斜眼瞄了一眼檐头,笑道:“这风和日丽的,实在是适合皇妹你放纸鸢。”说完,扶起了行礼的宣华,拉着宣华走到了檐下,“这小院虽不大,可也足够你拉着纸鸢溜上几圈了,皇兄这儿有位舞姬也喜欢放纸鸢,不若你们两个比比看,究竟谁放得高?”
“嗯!”宣华受宠若惊地重重点头,充满期待地望向叶桓所说的那名舞姬,却不是昨夜那个倾城的女子,不由得心底有些失落。
“你来,与宣华比比看。”叶桓对着那舞姬招了招手,示意宫娥送上纸鸢。
舞姬惶恐地接过纸鸢,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岂敢与公主殿下一较高下?”
叶桓摇头笑道:“我这七皇妹素来没什么公主架子,你若是不与她比比,她可是会不高兴,若是惹公主不高兴了,你也算大罪……”
“皇兄莫要为难她,皇妹……皇妹可以不比的。”宣华急声劝道。
叶桓扶起舞姬,笑道:“皇妹莫慌,皇兄话已经说了,她若不做,就算是犯上啦,况且她素来听话,是不会违逆皇兄的,你说,是不是?”叶桓冰凉的目光扫向舞姬。
舞姬连连点头,走到宣华面前,福身道:“请公主殿下先放,奴婢随后再放。”
“这……”宣华迟疑地看看叶桓,又低头看了看宫娥送上来的纸鸢,为难地看了一眼贴身宫娥。
叶桓笑道:“宣华莫怕,现在是白日,你可以在这里多玩一会儿,不会触犯宫规的。”
“哦。”宣华颤颤地点点头,瞧见贴身宫娥也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牵住了纸鸢的线,准备在小院中放飞纸鸢。
看着宣华的纸鸢渐渐飞起,舞姬这时候也开始拉着纸鸢准备放飞——莲步轻移,舞姬抬着头,注意力都在那纸鸢上,今日虽然是主子命令,可比试之人也算是主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赢过宣华的。
叶桓坐在座椅上,接过了宫婢端上的热茶,小小地啜了一口,含笑瞧向了一侧的小厮,微微点头。
小厮接到了叶桓的命令,对着小院中的假山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咻!”
石子破空之声突然响起,只听见舞姬发出一声惨呼,脚下一个踉跄,突然摔向了假山,姣好的面庞狠狠撞在了山石上,瞬间便血淋淋地涌了许多血出来。
“啊!”宣华受到了惊吓,手指一僵,手中的线轱辘掉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贴身宫娥连忙上前护住宣华,抬手为宣华擦了擦她脸上的惊汗,惊忙对着叶桓行礼道:“殿下,公主殿下受了惊吓,奴婢怕落下什么魇症,须马上带公主殿下回宫传太医诊治。”
“快去吧,皇妹可千万不能有事!”叶桓故作焦急地点点头,“你们几个,送公主殿下回宫!”
“诺!”
“我的脸……我的脸……啊……”舞姬双手颤然抚脸,触目之处俱是鲜红之色,毁容之痛远比伤口的疼痛更要痛上千倍,不由得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号声来。
“来人,传个太医来看看她。”叶桓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放心,即便是你脸不好看了,也永远是本殿下的舞姬,到时候本殿下给你备一个面具,你平日里戴着它,继续伺候本殿下便是。”
“谢……谢殿下……”舞姬没想到自己毁容之后居然还能留在这皇子宫殿之中,心头的哀伤瞬间去了三分,原本的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
“你们几个,带她下去休息。”叶桓挥手示意其他宫娥扶她进房休息,他心头知道,这一出戏算是成了,今后他这宫中出现的戴面具舞姬,只会是今日这个毁容的歌姬,不会有人想到是他想方设法藏在身边的临安花魁苏折雪。
厢房之中,苏折雪木立门后,冷冷摇头,心头喃喃道:“三殿下,你以为瞒住了沈少将军就够了么?我入宫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世家子弟。”
☆、第一百零八章 .归途闻惊耗
“踏踏……踏踏……踏踏……”清晨,山道中,马蹄声与兵甲摩擦声此起彼伏。
叶泠兮与子鸢打马并辔而行,迟疑再三,终于问出了口,“你写给晏大将军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子鸢淡淡一笑,“公主殿下聪明,不妨猜猜看?”
“一封小小书信竟能使晋军几日休战,本宫实在是猜不到其中内容。”叶泠兮摇头认输。
子鸢再笑了笑,语气之中多了三分恻然,“四十终到头,万岁难万岁。这句话,公主应该听过吧?”她望向前方,下意识地在兵将之中找寻阿翎的踪迹,可是昨夜之后,阿翎似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心底,终究是有七分担心阿翎。
叶泠兮点头道:“大晋萧家的宿命谁人不知?”
子鸢正色道:“大晋皇族的悲剧,人人皆知,贵为天子,却只有短短四十年寿命,想必所有天子都不会愿意这样的结果。”说着,子鸢看向叶泠兮,“大云有个传闻,想必公主殿下也听过,关于圣物长生杯。”
叶泠兮眸底闪过一抹惊色,“你是说,大晋如此疯狂来犯是为了我大云圣物长生杯!”
“只要灭了大云,便可拿到长生杯,附带还赚了西州、霜州、柳州、桃州和楚州,得了长寿,又统一了东西两陆,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赚的。”子鸢说完,视线变得有些茫然,“所谓怀璧其罪,自然我们也可以反将一军,来一招投鼠忌器了。”
叶泠兮细想极惊,自大晋建国以来,传到晋永帝萧扬这一代已经八朝,之所以前六朝一直没有如此大举进犯,是因为大晋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可自从晋华女帝萧清清执政五十载后,大晋国力已经远远超过前六朝的实力,传到晋永帝手里,确确实实有吞灭大云的能力。
偏偏大云自建国后,经历了“大云巫殇”,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让云太宗叶无心呕心沥血地整顿恢复,传到父皇云徽帝这一朝,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况且,如今的大云国有佞臣,君权分落,就算大晋不是为了长生杯而来,迟早也会发现大云的国力衰弱,举兵来犯是早晚之事。
子鸢半天没有听见叶泠兮应声,侧脸瞧向出神的叶泠兮,道:“国在,长生杯在,国亡,长生杯碎。只要把这句话传给大晋知道,大晋自然会收敛一些。毕竟,晋永帝是没有儿子的,若是他捱不到拿到长生杯,大晋就会陷入一个很大的乱局。”说到这里,子鸢忽地想到一个人,“大晋蜀王萧烨应当还被囚在临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