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戴着呢,跟你的衣服一点儿都不配,快取了吧,”
“我觉得很配啊,我很喜欢,看到它就感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才不要取,”
“我当然在你身边了,看着萧的情况我就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们其中一个会先离开对方,这辈子都不够,我不要离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为了你我必须自私一回,悠然,我注定离开你一定活不下去的,”
“修雨,我们不会分开的,别乱想了,萧俊怀马上就能好起来,你要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别再乱想了,你最近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别让我担心好吗?”
年关将近,该离开的都离开了,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大年三十那天,萧的父母把他接回家,也让云枫陪着萧在他家里过年。萧的父母做了一大桌子菜,平时萧吃了就吐也吃不下什么,今天还多吃了几口,云枫脸上也露出这几个月来最幸福的笑容。吃完饭,云枫搂着他站在窗前,看着满天的烟火飞舞,绽放出鲜艳的光芒,映的萧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生气,阖家欢乐,举国欢庆。
悠然带着我出国旅行,顺便去看看爸妈,走之前还见了萧一面,萧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听他说他能回家过年很是开心,我悬着的心也稍稍喘了口气。这个年不算糟糕,一切都向着好的事态发展,所以,我的新年愿望就是:希望一切都快快好起来吧!
☆、(二十五)
时间总在人们不经意间悄悄溜走,像指缝里的细沙,无论怎么抓紧它终究会逝去。回来的人离去了,离去的人又回来了。我回到了学校,和煦当空,校园里的垂丝海棠也开出淡粉色的花朵,春风掠过,怡人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花瓣随风飘零到绿荫的草地上,直至铺满整条道路。风再起时,万象更新,却怎么也抹不去,昔日你陪伴的身影。
萧的病情真的如我所愿,慢慢在改善,脸色也好了很多,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如果你天真的相信,真诚的许一个愿望,上天就会实帮你现的话,就大错特错了。那天我还上课,接到杜云枫的短信:修雨,萧的病情突然恶化了,速来。还没下课,我就在众目睽睽下冲出了满座的阶梯教室,不顾一切奔向医院,萧,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等我来!
等我到了医院,杜云枫站在抢救室门口,萧妈妈靠在萧爸爸的怀里放声哭泣。我上前紧张的问云枫,
“怎么回事,不是都好转了吗,怎么突然恶化了?”
“医生说,化疗在杀死病变细胞的同时,也给正常细胞造成巨大的伤害,加之现在是白血病最后一个阶段,如果再没有骨髓移植,萧可能就...”
我一脸茫然,这真的要成为我和他最后度过的时光吗?萧俊怀,说好的一辈子呢?
半个小时后,医生把萧推出来,看见针水瓶吊着,没有被白布盖着头,我再次松一丝气。医生取下蓝色的口罩对我们说,
“病人病情恶化,现在只是暂时缓住病情,但实际状况,很不理想,如果还找不到合适骨髓的话,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一句话突然从一辈子变成一个月,巨大的落差,换做谁都接受不了吧。萧的爸妈守在萧的身边,我带云枫出去散散步,只是他拼命的抽烟,我没有拦他。三个月来他憔悴了很多,体瘦如柴,胡子拉碴,眼眶深陷,和一个资历深厚的吸毒犯没什么区别。
我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一直到下午,悠然回到家给我打电话问我在那儿,我告诉他我在医院,我什么都没说,只叫他来接我。刚进家门,我的泪水就显得沉重无比,忍不住的夺眶而出。还有一个月,不,只有一个月了?原本还遥远的路途现在缩的很短,近在咫尺,害怕再跨一步,前路将会熄灭所有光明,堕入无边的黑暗。
一个月后,一个梦打破了我原本的平静。我梦见,萧的手上没有挂着针水,身上的检测仪器也全部被彻下,接着,护士拉过沾满血迹、红白相间的床单盖住他的身体,萧的父母激动的哭着,云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向后靠倒,仿佛见到了魔鬼一样惊恐万分,我则站在门口,想拼命呼喊却叫不出声,忽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等我再睁开眼,发现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悠然静静的坐在旁边守着我,原来我只是做了个梦,无比真实的梦!我把梦告诉悠然,悠然一言不发,起身搂着我,
“修雨,三天后是他的葬礼,我陪你去吧!”
原来这不是个梦,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啊,怪不得痛到哭不出声来!
今天是2016年4月4日,星期一,阳光明媚的格外扎眼。我站在翠绿欲滴的山上,俯瞰一片波澜微伏的湖面,鸟儿穿过我的头顶,弥留下凄美的鸣唤。阳光散射大地,照亮世间的每个角落,驱散迷雾,让一切都那么澄清明亮,而我寻遍茫茫众生,唯独不见了你的身影。可知我站的这片土地下埋葬了多少森森白骨,日积月累吞噬了成千上万的白骨,才炼化成今天的一片鸟语花香,工程浩大,实属不易。于是,死神还是用一把黝黑弯翘的镰刀,收割了又一个人的灵魂。萧俊怀,你终究违背了誓言,终究离我而去!
我带上墨镜,因为这样,别人就无法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弯腰在墓前放下一束刚绽放的白玫瑰,想起四年前的我们,也像这束玫瑰一样,开放在一个娇艳的年纪,能随风奔跑,能安于世事,我能看着你的笑容,能被你揽入怀中,谢谢你陪我走过的三年,刻骨铭心!可是现在的你,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阴冷幽暗,不见天日,连散落在那儿的玫瑰花瓣也只能是等待腐烂寥落的宿命,不知道你可否习惯那里的生活?
同样是你,彻底的向我诠释了什么是痛,那种占据了每个细胞、侵蚀着每滴血液、撕扯整个躯壳、与我融为一体的感觉,今生我不愿再尝第二遍。你不动声色就解释的很透彻,比任何一个专家解释的都透彻,可是我更想听你解释什么是希望,不知还可以吗?
胡乱的又想起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我俯身三鞠躬,暗自庆幸,还好离你只有一碑之隔。
这一生,我只对两个人说过一辈子,一个是他,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永远的爱人,一个是我永远的挚友!
“修雨,修雨,”
一只手摇摇我的肩膀。我盯着黑色的墓碑,看着他的名字,
“悠然,两个月前他还对我说,这辈子的朋友还没有做够呢,他还要看着我踏进教堂的红地毯,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就够了,我也答应他,等他病好了,就和他做邻居,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不分开,我的一辈子原本是有两个人的,可是现在,我的一辈子里只剩你一个人了,悠然,答应我,不要丢下我,就算要离开,也带我一起吧,我不知道少了你的一辈子,究竟能撑多久,”
“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十二六)
萧走了,云枫也走了,云枫还带走了一把萧的骨灰,他说过要陪萧去环游世界,估计他现在已经登上去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了吧!他还说要和萧在那儿见证他们的爱情的,现在他做到了。
今天,悠然出差刚回来,他不让我去接他,因为飞机晚点十点才降落。于是我躺在床上,翻开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看到了里面一句话正好应了现在的心境:
少年时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 爱情,这是一种勇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兜兜转转一大圈,该在一起的人,无论相隔多远,上天总能牵丝引线让他们相聚,就像他们,萧和云枫。即使两人拥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可是不得不说,萧还在云枫身边,不是吗,我也会在悠然身边的。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了,悠然进到了卧室,
“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傻瓜,我不在的这几天还好吗?”
“很好,就是想你,怕你在工作又不敢打电话打扰你,只能等你打过来,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当然了,不然怎么能那么快就回来,要是谈不成功,还得多呆两天呢!”
我拉起悠然的手撒娇,
“啊,你都去了五天了,我还有以为不是很顺利呢,要是你再待几天,我会相思成病的!”
“哈哈,你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的了,这可不像以前那个乖巧的修雨啊!”
我靠近他的耳旁,笑着问,
“那你是更喜欢现在的修雨呢?还是以前的修雨?”
“我只喜欢修雨,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
“么!”
修雨主动亲了亲悠然的嘴角,他下巴上的胡子有些臊嘴,定是他又没日没夜的忙了,不然两个重要的项目怎会那么快赶回来。虽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却也抵挡不住几分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