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铁狮门的弟子们,私下里都如此充满恶意地揣测过他们这位同门。
因为他爱吃肉火烧,在赵碧梳的带领下,铁狮门中一些好事之徒送他了一个别号叫“王火烧”。
并且赵碧梳放下话来,铁狮门内,人人都要叫他“王火烧”,没有她的命令,不得更改!
于是这个名字就这样传遍了铁狮门,如今很多人已然忘却了他的原名。就连新入门的弟子,都不曾叫他师兄,只管叫他王火烧。
王火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脾气特别好,别人在他面前这样叫他,他也笑眯眯的,跟个佛陀似的,既不生气也不恼怒。
这样的好脾气却纵得铁狮门中一些骄狂之人,对他加倍欺辱。
因为铁狮门尚武崇勇。
赵碧穹教养他们的手段,就好似培养一群野狼。
争强斗狠是铁狮门中生活的常态,刀疮剑伤是铁狮门弟子的骄傲。
王火烧生性平淡冲和,甚至还有些懦弱,就如同掉进狼窝里一头黄牛,连头上的牛角都被磨得又平又钝,由不得那群狼崽子们鄙薄与欺压他。
王火烧看样子差不多有三十来岁,照年纪算来,应当是铁狮门此代弟子中的老资格。
然而,沈浪却已看到数次,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刀客,极不尊重地对他呼来喝去,非但没有对待师兄应有的礼数,甚至将他视作奴仆之流。
而作为掌门的赵碧穹看在眼里,竟不闻不问,视若无睹,令沈浪不由得心生疑惑。
在一次短暂的休整之时,沈浪瞧着王火烧又是喂马,忙得大汗淋漓,头冒白雾,而那群铁狮门弟子却三五人聚在一起,嬉笑玩闹。
心中微微一叹,微笑地跟王火烧搭了一句话。
没想到这一无心之举,让他收获了一名可以闲谈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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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笑眯眯又听了一会儿,王火烧大谈特谈他与一群野狼殊死搏斗的经历。
忽然开口道:“我有一惑一直存于心中,想请教王兄。”
王火烧笑着一拍胸脯,道:“沈兄只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个字都不会瞒你!”
沈浪道:“我听闻贵掌门座下弟子共有七人。”
“除却失踪的尹青尹兄,还有六人。”
“可为何只有云兄一人,随侍赵掌门身边呢?”
闻言,王火烧笑容满面的胖脸,突然变得煞白。
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压低声音对沈浪道:“沈兄,你应当知道我们掌门派了五名弟子前去探查尹师弟与小师妹失踪线索,却在‘白玉观音’楚秋词的宅邸掘出一间密室的消息吧?”
沈浪道:“不错,确实听闻过。”
“难道正是这五位?”
“他们被赵掌门留在铁狮门了吗?”
王火烧神情微黯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可惜他们糊涂啊,竟为了那劳什子宝藏,想要欺师灭祖!”
“掌门多么信任他们!他的药一贯都是由秦师弟负责煎熬的,秦师弟却眼睁睁地看着柳师妹往里边下了鹤顶红。然后这碗汤药由张师弟端到掌门床边,胡师妹亲手喂给掌门,而郎师弟则抱着刀藏在墙外以防万一,在需要的时候给掌门来上一刀……”
“然而掌门他年未及冠便开始执掌宗门,历经多少阴谋算计,狂风怒浪?一步步登临刀界顶峰,将铁狮门发展为一尊江湖巨擘,岂是等闲?”
“铁狮门早就被掌门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即便他卧病在床,门中事务无论大小巨细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那五位师弟师妹看掌门对他们平日里一些越矩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自以为行事隐秘。”
“孰料,他们自将毒/药带进门中的那一刻,就一直现在掌门眼里啊!”
王火烧的神情越说越黯,为这五位师弟师妹的糊涂与狠毒捶胸顿足,叹惋不已。
“掌门冷眼看着毒/药喂到自己嘴边,而等着看他死的四位弟子却是满脸关切与孺慕……”
“掌门掀翻了药碗,毒/药泼进胡师妹的眼睛里,毒瞎了她的双眼。早已埋伏在院子里的众同门听到摔碗的信号,暴起擒住了郎师弟。而卧房中的其余四位在掌门与从床下突袭而出的云师弟,联手之下,一一活捉。”
王火烧长长一叹,道:“最后他们被掌门命人拖到祖师庙前公开斩首。”
“那五枚血淋淋的头颅,至今还挂在祖师庙外的一棵铁桫椤上。”
沈浪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江湖中人的眼睛,有时太亮,可有时又太瞎。”
王火烧听沈浪说的矛盾,好奇问道:“此话何解?”
沈浪笑道:“若非太亮,他们为何总能看到一些远在天边的虚无之物。若非太瞎,又为何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师恩情谊呢?”
王火烧听后,脸上的神情又暗沉了一阵。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一叹,道:“若是那五位师弟师妹,能早一点听到沈兄这一句话就好了。”
沈浪没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被贪欲蒙蔽的双眼,如何能靠一句话轻易点透?
否则,这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反目,纷争杀伐。
也不会让快活王靠着一个《无敌宝鉴》的传言,将英豪群雄埋葬雪峰。
眼看着,如今王怜花效仿其父,设下快活王遗藏之局,欲将天下高手网罗。
沈浪明锐的目光眺望着前方之路,虬枝皑雪间,颓草衰木,满眼的苍古荒凉,道路深处乱枝掩映,影影绰绰,看不清其中情形——在那无人能看见的极深之处,有张血盆大口,正等着他们……
王火烧推了推沈浪,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浪回神,道:“我在想赵掌门失去了五位徒儿,如同老来丧子。”
“如今尹兄与着姑娘失踪,唯有云兄一人陪伴身边,未免有些孤寂与荒凉了。”
闻言,王火烧也跟着叹了几句。
突然一拍胸脯,道:“没关系,还有我呢。”
他得意洋洋,“你别我如今这副模样,想当初我可是掌门最看好的弟子。”
“若不是我自家不争气,掌门的亲传徒弟,不是七人,而是应该是八人的!”
沈浪目光微动,抬了抬被绳索捆住的双手,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笑道:“未曾想王兄还有过这样的背景,沈某可有幸一听?”
王火烧哈哈笑道:“没问题,凭我俩的关系,沈兄何需多此一问?”
第39章 冰川道(二)
王火烧还不叫王火烧的时候,曾经是一个混在乞儿堆里的小偷。
如果没有遇上赵碧穹,他恐怕只能靠着要饭、偷盗长大,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混个偷儿里的头儿来当当,若是运气不好,被人抓住剁了手掌,就只能重新当回一个残废的乞丐,指着别人施舍度日。
他一生的转机,出现在二十年前一个下雪的冬日——王火烧指着地上没了脚踝的雪说,那日的雪比这地上的还大些呢。
那时候他还叫王戈。
两天没吃东西的他,头昏眼花,饥寒交迫。胃里痉挛着,绞磨着,野蛮专横的像个暴君,不停地在他耳边催促命令着:“吃饭吃饭吃饭吃饭……”
王戈缩着脖子,搓着手,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窥探来往人群。
他一眼瞄准了一个看起来极阔气的老爷。
那人虽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朴素灰衣,却由当地最大的一家酒楼老板,点头哈腰地亲自送酒楼。
于是他招呼了一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假扮两个不谙世事的野孩子,在路上玩耍嬉闹。
当他看准时机,打算一头撞过去,顺走阔老爷怀里的银两。
却有一条长腿突然伸出,结结实实地绊了他一跤,将他摔了眼冒金星,满嘴是泥。
王戈将脸从雪坑里拔起来,呸呸地吐了几句混着雪水的泥水。
瞧见阔老爷已然走远,狠狠地骂了一声:“晦气!”
忽然,头顶上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可是走了大运。”
王戈扭头,看到一人优哉游哉地坐在一家馄钝摊子里的长凳上,头上盖着一顶斗笠,身上披着蔽雪的蓑衣。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伸出去的那只腿一点收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王戈顿时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冲那人叫骂道:“娘希匹的,管你爷爷的闲事!看爷爷不糊你一脸狗屎,让你也走一走狗屎运!”
说着,在地上掬起一捧雪泥就往男子身上撞。
男子哈哈大笑了几声,闲搭在腿上的手指闪电般的击出,重重地点在王戈的胳膊上,王戈手一软,高高举起的双臂顿时松了劲儿,捧在手里雪泥,全都漏进了嘴里。
“啊——呸呸呸!”
王戈一边吐泥巴,一边气得火冒三丈。一时间忘了饥饿,一蹦三尺高,鸡爪似的手指就往男子脸上抓。
男子气定神闲地一伸手,抓住王戈的胳膊一拧,王戈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男子笑道:“看你尖嘴猴腮,又瘦又矮的,长得跟只猴子一样。”
“来来来,给本大爷翻几个跟头,本大爷赏你几袋花生吃。”
王戈扭头,冲他狠狠地呸了一口,男子悠然偏头,那口唾沫径直吐到男子身后滚着水的大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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