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就好。”叶修打断他,“只不过是见老吴,又不是去见我妈。”他摸摸青年的头发,说话的语气难得的温柔了些:“别紧张,他又不会怎么样。”
蓝河停下了碎碎念,出神地望着卧室顶棚上的灯,又眨了两下眼睛,有点发晕。他转过身靠在叶修的胸膛上,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还有被胸腔放大的心跳声。他下意识地抓上他腰边的衣襟,棉布睡衣的手感很柔软,还有两个人共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又挣脱了男人的束缚坐直身体,摸过平板说那我们现在就订票吧,虽然关系好,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他们两个是典型的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如果第二天都没有工作,他们能折腾到天亮才睡,下午起床。但因为记挂着上午要出门,蓝河八点钟就醒了,旁边的叶修还在睡,乱糟糟的头发盖着眼睛,被子遮到鼻子,最近没有高强度的工作,脸色看起来很好。蓝河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搬下去,他皱着眉嘟囔了两句,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洗漱过后,又做了一份蛋炒饭和紫菜汤留在餐桌上,下面压着自己出门了的纸条。叶修还没醒,到了中年后愈发嗜睡,蓝河总想着要带他做个检查,但忙起来又总被耽搁。他的事业还在上升期,赶在三十岁的尾巴上成功转型,各种活动通告就更多了。蓝河不像叶修,叶修自出道以来就我行我素地惯了,他可是一直走得都是亲民路线,现在舆论又猛如虎,造谣还没责任,实在是不能不小心。
他们去年是在蓝河家过的年,两个人对比着挑了好一阵的营养品才敢买,蓝河这回轻车熟路,从出门到回家不过一个半小时就解决了。到家时快到十一点,留下的早饭已经被同居人吃完并洗干净放进碗柜里。卧室里不见人,被子也铺得平整,一开书房门,果然还穿着睡衣窝在懒人沙发里,打开的杂志盖着脸,人已经又睡着了。
蓝河把书拿下来,推推他:“醒醒,去洗个澡,一会儿就走了。”
“哦哦。”叶修伸了个懒腰,揽着人的颈子又交换了一个吻,才心安理得地套上拖鞋,啪叽啪叽地往浴室走。蓝河回卧室给他翻出门穿的衣服,不需要太正式又不能太随意。唉,所以说我不喜欢在休假出门啊,太麻烦了。
下午一点半,两个人站在了S市火车站,大眼瞪小眼。
机场他们熟,但火车站着实是很多年都没有来过了,尤其是最近又翻了新,各种语言的指示牌乱七八糟,俨然一个地下迷宫。叶修一拍手,说跟人流走总没错。
两个人带着墨镜和口罩,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问过了巡逻的协警,像两个神经病一样绕着大厅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乘坐出租车地点,结果刚松口气摘下口罩,叶修就被司机师傅认出来了,又被甩了一路脸色。
为了照顾彼此的工作,以及协调公司的意见,两个人最后并没有对外宣称已经在一起了,采访时也只是以朋友相称,并不做出具体回应。时间一长,朋友和媒体也多以调侃或者噱头的姿态来评论,以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也便没人再去细想了。
但还是有老年人当真了。叶修和蓝河对视一眼,也摇头笑笑。他们两个确实是在一起了啊。
下车时吴雪峰正好在小区的门口等他们,带着温和娴静的妻子。叶修大步走过去,面带笑容地给了老搭档一个拥抱,互相锤了两下对方的后背,然后转过身,揽过蓝河的肩膀,平淡又带着骄傲地介绍:老吴,嫂子,这是我家小蓝。
蓝河走上前把带来的礼品递给对方,微笑点头,“吴前辈,我是蓝河。嫂子好。”
吴雪峰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容豪爽:“叫我老吴就行——这么多东西,哎呀,肯定都是人家小蓝张罗着买的,小叶,你学学人家。”
“空手见面多没礼貌,我是那种人嘛。”叶修一脸正经地说,好像冤枉了他似的。吴雪峰完全不买账,把东西让给旁边的妻子,把人往小区里带,“你我还不了解,以前叫你过来吃饭,你能穿睡衣就来。人家是艳照门,你是不刮胡子门。”
“喂喂喂,小蓝可在这儿呢啊,你别诬陷我。”他眨眨眼睛,“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啦。”
吴雪峰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道:“恭喜。”
现在下午三点,吴家嫂子便开始淘米煮饭,准备晚餐。蓝河见叶修和吴雪峰聊得开心,便过去厨房帮忙。吴家嫂嫂连忙推脱,说你们都去客厅喝茶,吃些水果。叶修歪头扯着嗓子喊:“嫂子你就让他忙吧,小蓝闲不住,他在我们兴欣那边人称头号小保姆!”
“滚滚滚保姆你妹!都是多少年前的旧梗了!!”蓝河从厨房的拉门探出了脑袋吼他,所有人都笑了。
“呃,恩。”蓝河摸摸鼻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五点准时开饭,都是些家常样式。叶修先给蓝河夹了一筷子的菜,献宝似的说道:“我当时和老吴一起做群众演员,有时候没接到活,就来这里蹭饭吃。我后来再也没吃到过比嫂子的手艺更地道的本地菜了。”
吴家嫂嫂被叶修夸得笑容满面,“这么多年了小叶的嘴还是这么甜。小蓝快吃,别客气。”
“谢谢嫂子。”蓝河笑笑,也跟着捧场道:“这明明就是事实,我之前在这边拍戏,吃了两个月的饭店,都没有今天的好吃。”
“哎哟,就是现在距离太远啦,要不然叫你们天天过来吃。”吴雪峰连忙说道,“你可别说,搞不好明天他就在咱家对面买个房子,然后天天来,咱家可养不起。”
叶修笑:“呸,我买完了你也就走了,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可以抱着你家小蓝哭嘛。”吴雪峰老神在在地调侃,说完自己也笑了。
席上静了一会儿,吴雪峰问道:“接下来还拍戏?”
“拍。”叶修回答道,“想拍个纯粹的故事片,剧本老关还在改。”
“不演了?”
“看看,如果有好玩的角色,还是会试试的。”叶修淡淡地笑笑,又帮蓝河夹了块放在最远处的鱼。
吃过饭,又闲扯了一阵后,叶修和蓝河便赶着晚上八点的火车回去了。吴雪峰开车送他们到火车站,车上不忘慨叹叶修的剑走偏锋,说谁能想到堂堂叶神会像普通人一样挤高铁呢。这有什么,叶修哼哼,我在家还得洗碗呢。
“洗碗?你?我以为你会买个洗碗机什么的。”吴雪峰笑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小蓝是个喜欢手工制品的文艺青年,看不上那种现代机器。”蓝河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叶修哎呀一声,抱怨道,实话还不能说了。
吴雪峰在倒车镜里看了全程,觉得实在有趣。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问道:“你今天好像到现在都没抽烟?”
“啊,戒了。只有拍戏的时候会抽两根。”
“你之前拍的《君莫笑》和《半截烟》,在美国的评价都特别高。”“那肯定的啊,”叶修靠着椅背,搓着蓝河手指的骨节,“那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都很好。我也很喜欢。”吴雪峰笑答道。
上了高铁没多久,蓝河就靠在椅背上打起了哈欠。叶修揽着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道:“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蓝河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慢慢地睡着了。
番外二
·一天
白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在了叶修探出被子外的腿上。睡裤蹭到膝盖,露出的半截小腿被太阳晒得刺痛。叶修从梦里醒过来,把腿挪回被窝搭在某个人硬邦邦的脚腕上,恍惚间又翻身将整个人都靠过去,才肯安稳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自然醒。只是扑棱了半天也没找到旁边的人。叶修浑浑噩噩地支出脑袋,发现床边已经空了。屋子里灰蒙蒙的,厚重的窗帘将冬日的寒气刺眼的光芒都挡在了外面,只有空调在安静地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床头上滴滴答答的闹钟在提醒他快到中午了,他挠挠脑袋,伸进睡衣里挠挠肚皮,又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流到了耳蜗里。有点痒,蹭了半天也不见好,可下一个哈欠已经在酝酿中了。无可奈何地爬出被窝,想了想,还是点起了今天的第一根烟。
零星能听到屋外短促的脚步声,叶修大脑放空地想着,冰箱的开门声,搅拌鸡蛋时铁筷敲打瓷碗上的叮当声,下进油锅里的刺啦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修嗅嗅鼻子,卧室里好像也有了鸡蛋被煎过后的香味。肚子已经在叫了,叶修掐了烟,懒洋洋地从床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踢嗒踢嗒地走出去。
开放式厨房里的蓝河一手掐着腰,一手翻着平底锅里的柿子和鸡蛋,右腿撤在后面晃啊晃啊的,露出一段精致的脚踝来。叶修环上他的腰,侧过头,讨到了今天份的早安吻。
为了不给蓝河添乱,亲吻接受后叶修便松开怀抱靠在旁边,看着他专心致志的侧脸。闲来闲去地摸了根昨天吃剩下的黄瓜,反季的蔬菜清脆却不甜,叶修皱眉咂咂嘴,只能吃出个水分来,“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