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抬箱子的那个护卫便接了话:“里头都是酒坛。小心别把里头酒给打了。”
“难怪这么香。想是好酒。”两人小心将箱子放到地上,一人直起身擦了擦汗,“说起这个,我那里还收了两坛女儿红,要不先回去喝两盅?”
“一会还有任务,喝酒误事。你怎么想的?!”
“不就是放个烟火……”
“哦——?”从两人对话中忽然插出一道磁性而陌生的声音,背后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把漂亮的弯刀,交叉架在两人的颈边。这两人惊觉来敌却不敢有轻举妄动,而背后敌人宽大的白色兜帽加上室内昏暗,让人完全看不到他的长相,只听那轻蔑而戏谑的声音:“原来是放个烟火啊……”
“别……别动手,有话好说……”
室内寒光划过,陆劫飞手反转刀刃,用刀背将两个人击昏在地。与此同时那三个箱子也传出动静——翻盖从里头被打开,零零落落的传出瓷坛碰撞的声音。六个人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陆劫低声笑了笑。“小心别把酒坛给打碎了,还有用处。”
“先生,这两个人怎么办?”
“绑起来封了嘴,塞箱子里藏着好了。唐昇手下的人武功底子还不错,沈骁建议不能下杀手,等事成了要是肯归恶人谷倒是好事。”陆劫压着脚步走到门边,从门缝探望出去,确认了方才的动静没有引来守卫,又回头说道:“等天色完全黑了就行动。我放烟火扰乱他们,你们假扮成日月崖里护卫,趁轮班占了箭塔,山崖那边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是,下属明白。”
陆劫手中握着的弯刀泛着莹亮的光芒,翻转刀身的时候一闪而过的清光将陆劫的面庞映亮了一瞬间。陆劫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的双刀,压低了声音。
“下面就,又有戏看了。”
☆、三十三
唐昇接过酒来亲自开坛,为沈骁和叶君虔斟满。随口闲扯了几句客套话,三个人都坐了下来,侍从便奉命上菜。
宴会上的菜肴大多辛辣的很。唐昇细眼一撇,笑道:“这是故土巴蜀的味道,中原少见的菜色。两位应不会吃不惯吧?”沈骁见唐昇神色,大致就猜到他是故意的——裴鬼卿信里还千叮万嘱避免辛辣,沈骁猜想向景的人恐怕已经来找过唐昇,借唐昇来算计自己,否则也不会放沈骁走了那么久也没一个追兵。
真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这酒杯里面也有玄机。唐昇敢将酒换成他带来的西市腔,碗筷是镶银的,真要下毒应该会是在酒杯上。
这会只能暂时找个话题一面同唐昇闲谈一面掩饰着。叶君虔想是也猜到了这些,旋即加入了话题里头。
“对了,”被叶君虔带起了据点归属的话题,唐昇说道正兴,忽然提道:“在下听说两位其实是老相识?”
沈骁和叶君虔对视了一眼。沈骁轻笑一声,想不到这一回倒是给唐昇抓住把柄牵着走了,沉下心从容应道:“对。我与君虔是旧友。”
“我与将军是旧友。”叶君虔几乎同时开口。话落两人都是一愣,又对视了一眼。
唐昇只觉得这两人提道这茬的反应的确有趣,“哦——如此好办。”
“敢问先生有何高见?”
“打打杀杀本就煞风景,在下本想在此设下擂台让两位一决高下以决定归属。既两位相识,擂台也可免了,不如,来拼酒量吧——?”
沈骁应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测——酒杯有问题,“不错的方案。”
“不知叶公子是否也同意?”唐昇摆着热情到有些虚假的笑脸望向叶君虔。
“先生好提议。在下自然同意。”
沈骁微微皱了眉,目光有意无意往叶君虔那边偏了一瞬。听唐昇这意思,难不成叶君虔的杯子里也有问题?难怪刚才唐昇要提到自己与叶君虔相识这茬,莫不是想拿叶君虔当人质?
“那便有请了。”
沈骁与叶君虔一道端起了酒杯,见叶君虔瓷杯凑近唇边,唐昇眯起眼笑的愈加冰冷,沈骁眉心愈加紧扣。
自屋顶忽然传来了声响——唐昇心里一紧抬起头,以为是敌袭,只听咻的一声拖长尾音,沉寂片刻之后,啪的一声,炸裂的响声。屋里的三个人都放下了酒杯。
唐昇听这声音,又望见大堂外头夜空红红绿绿的光辉变幻,立刻恼羞成怒,走到门口喊道:“怎么回事?!”
叶君虔站起身却没跟着上前。放烟火没有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唐昇也是一脸诧异的样子,难道是沈骁的人?回头一看沈骁的神色,仿佛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果真如此。沈骁也是暗里埋伏了人要夺下日月崖。
陆劫这一下来的当真及时。沈骁作势要上前但其实却没有移动脚步,看了一眼桌上的三个酒杯——既然要对两边都下毒的话,唐昇的酒杯显然是没有动过手脚的。唐昇的目标是自己,如果唐昇是要把自己生擒给向景,那么自己杯子上涂的应当是蒙汗药之类。如果要拿叶君虔作人质来要挟,那么……
算不上有什么头绪。如果换他自己是唐昇的话,如果给目标下蒙汗药没成功要动用人质,那么他会给人质下剧毒,自己藏着解药,以此来威胁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想到这里沈骁立刻伸手端起了桌上的杯子。叶君虔疑惑,看到沈骁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启唇但没有做声,看着沈骁把唐昇的酒杯和叶君虔的酒杯换了位置。
“怎么回事?守卫呢?”唐昇在门口大声喊着。守卫应声跑来,唐昇呵斥道:“有让你放烟火么?”
“哎,先生也别上火。”沈骁悠闲地坐下来,拿起自己的酒杯:“烟火助兴不是挺好?我等酒还没喝呢。这上好的酒,凉了可就没味道了。”
唐昇扭回头,心里头暗暗骂了几声。反倒是被沈骁给算计了——能潜入日月崖不被发觉,又摸清了放烟火示意远处的白羽事成,来者显然不是简单人。
沈骁那边埋伏的人恐怕是陆劫了。叶君虔细想,陆劫这么大胆地放出烟火来,必定会把唐翮给引过去,唐翮武力方面不敌陆劫。担忧泛上心头来,最好尽早结束了这酒宴借口出去救唐翮。
“正是。烟火而已,下人一番好意,先生不会介怀吧?”叶君虔附了沈骁的话,也一道坐下来。
“呵,不会,自然不会。”唐昇的声音已经有些要压不住心头气了。
“浩气盟的小猫咪,好久不见了。”陆劫站在屋顶上毫不客气地把唐翮抱在怀里,一手将弯刀架在唐翮颈边,若无其事地抬头望着夜空。“你也来一同赏月?”
唐翮咬牙——想不到日月崖里也给清了场,恶人和浩气两边都存了心要占据箭塔,城墙那边刚刚打了起来,凭手下伏兵来看本来不惧恶人那仅仅五个,不过现在情况反到是僵持,因为自己被陆劫给擒住。明晃晃的弯刀几乎贴在了皮肤,陆劫就是在告诉下面的浩气敢动手我就敢杀了唐翮。
“哼。”唐翮冷冷地哼了一声,尚可以挪动的左手摸到腰间暗器,大堂里叶君虔似乎还没解决唐昇,现在他只能暂时等陆劫分心的机会反击。
“你在我眼前,我怎么会分心?”
凑到耳边的低沉而暧昧的声音将唐翮心里吓了一跳,自己的心思像是被陆劫看透一样,左手一瞬间的僵直让用手指拨出的梅花镖慢了一秒,只是划破了陆劫的兜帽。立刻陆劫就用锁链将唐翮的左手也束缚住了。
唐翮恼怒回过头,只见到帽子上的白色布料被拉开了一道长长地口子,随风落了下去。这人原本的面目显露在月光之下,银白色打着卷的头发披到肩后,明蓝色和金黄色的异色瞳孔,灼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聚焦在自己身上,仿佛时刻能够把自己看穿。唐翮没有察觉到自己心漏跳了一拍。
“看傻了?”陆劫小声调笑他。
唐翮立刻又摆回自己冷冰冰地脸色,“放肆。”
“哼,你来这一手我也不惧。”唐昇从后堂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趴到在桌子上的沈骁和叶君虔——想是沈骁刚才趁自己走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把酒杯给调换了,给叶君虔下的毒药被自己喝了下去,还好自己有解药,就是给折腾了一阵子,现在头还有点昏。
好歹是把这两个人给放倒了,这样人质也能有,沈骁绝对想不到,自己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在原本是自己的杯子里也放了蒙汗药。
一个唐门装扮的侍从从门口走进来,唐昇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外头什么情况?”
“浩气和恶人打了起来,我们自己的人全被弄昏了绑在仓库里头。”
“一群没用的。”唐昇有气,回头看了桌上趴倒的两个人,“算了,让浩气和恶人两边掐,我们事成了就行。你把这人扛出去。”唐昇目光示意了一下那边的叶君虔,侍从听命将人背了起来走出了门。
“下来就是你了。”唐昇走到沈骁身边,伏下身:“把老子整的头痛成这样,有两手啊?难怪姓向的要除了你。”
“先生,”门口又传来侍从的声音,唐昇有些不耐烦,直起身一面问道:“什么事,人不是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