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少爷换个位置罢了。”
“为什么?”
“一时兴起。”一如既往的剪短又故弄玄虚的回答。
沈骁语塞,将信将疑地盯了陆劫一眼。
“话先说好,我只管给人守着扶风郡,你在前线怎么闹都与我无关。”陆劫倒是知道沈骁的顾虑,便先行说了出来,沈骁没有应答,陆劫沉默了片刻,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只不过是,给上路的两个家伙,签个红线罢了。”
沈骁知道他说的是顾临和叶出云,先前在浩气盟时他有注意到顾临某天在对着一面恶人谷铭牌发呆,是叶出云的。
“想不到陆先生也是个好心人。”
“彼此彼此。”
不是坏话,听两个人的语气却像是在相互嘲讽。
白龙口那边的陆劫刚劝完架,金水镇这边的两个确是战况激烈。
虽然顾临想对叶出云这么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他还的确没有想到过叶出云会如此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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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少爷饶命——!”数不清这是第几个被叶出云拉出来揍的天策爷们儿了,自打叶出云今天早上从金水镇回枫湖寨之后。
枫湖寨里的恶人们也是个个大眼瞪小眼,叶少爷怎么了这是,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浩气制式的衣服回来差点没认出来不说,一回到寨子里就把手下所有的天策,男性成年天策给喊出来列队,然后一个个地跟人过招。
可能是受了什么气吧,这撒气的方式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点。然而看叶出云脸色也不像是受气的样子,反倒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儿,说话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轻佻,而且比以前更加的,温柔——
“我让你认真点打,对对面耗子也这么放水?早饭没吃饱?”叶出云伸出轻剑轻轻抵在那天策的下巴下面,“少爷我需要你放水?”
“属下不敢!”被叶出云调戏的小天策听见叶出云这么说,才敢放开来打。虽然最后还是没打过自家头头。
叶出云把人一个个都折腾完了,转身又喊了一个人搬了个沙袋到他的房间去,把门一关,大概半柱香之后趴在门边偷听的几个耳朵根子瞬间就炸了——打沙袋打的。
看来不是高兴,是被人气过头了。
“好你的顾临,你等着,老子不把你青云坞给拔了老子就不信叶。”叶出云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袖子挽到手肘,嘴里低声嘀咕着,一面早就蒙着汗的拳头攥紧迸出手臂上的青筋,最后一次朝沙袋挥了过去。
嗯,不姓叶,得改姓顾了。
这一拳没打上去,叶出云也算是折腾不动了,转过身踱步回了桌边,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还顺便翘了个二郎腿。叶出云伸摸来摆在桌子上的茶壶,仰头就着壶嘴儿和喝酒似地猛灌自己,溢出的茶水沿着脖子淌了下去。
之前自己一直很注意干净,就算是跟着陆劫进了恶人谷打打杀杀,也没让污渍在身上留的超过半天。这回真的是破了功,罪魁祸首还是那个该死的军痞顾临。
还真让陆劫给说对了。自己就是贱,当年蓄意去撩顾临也好,昨天晚上的放纵也好,自己真是打骨子里头的那种贱。
一想到这里就满脑子都是顾临的模样。那一张笑起来时眼里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的脸。叶出云知道为什么和自己搞上的人是顾临而不是别人,因为这个人和自己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比自己更加恶劣。
因此叶出云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昨天晚上和人上了床,自己对顾临也绝对不是所谓“喜欢”。
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想要互掐罢了。
叶出云喝够了,潇洒地收回茶壶敲在桌上,抬手擦了擦嘴边,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勾起嘴角,标志的恶人笑容又挂回到他脸上。
叶君虔似乎自昨晚追捕沈骁失败之后,回到卧龙坡,就在那方石崖上想事情。唐翮今早去寻叶君虔的时候,他刚好低着头对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什么东西出神。
“在想沈骁吗?”唐翮脚步停在叶君虔身后几尺的地方。
叶君虔默认,唐翮垂眸看了一眼叶君虔手里握着的——两块铭牌,一块浩气盟的青铜铭牌,一块是恶人谷的红铜铭牌,铭牌上面雕刻着同样的名字——沈骁。
唐翮叹了一声,叶君虔有些惊讶,回头去看唐翮,少有的从唐翮脸上看见了一丝疑似是失落的神情。
原来,他也在因为沈骁入了恶人谷而感到难受。
“你猜,”唐翮低声开口,“沈骁为什么会入恶人谷。”
“你不知道他入恶人的原因么?”
唐翮点了点头,“隐元会那边的消息,只截到是陆劫引沈骁进的恶人谷。其余的无从得知。君虔,你最了解沈骁,依你看,沈骁为什么会入恶人谷?”
叶君虔闭口沉思,梳理着可能是致使沈骁入恶人谷的因素。先前,沈骁受内奸苏梨约陷害,沈骁入恶人谷绝对不是为了向苏梨约复仇。那么,会是向自己和师傅江川复仇么?若是他决意如此,也断不会回到浩气盟来取走自己铸的长枪。是为报答陆劫的救命之恩么?沈骁也不是只因报答别人就会改变自己的阵营立场的人。那么沈骁入恶人谷的原因只有最后一个——为了去找在那场昆仑之战中失踪的裴鬼卿。
的确,若是为了找裴鬼卿的话,沈骁销声匿迹,投入恶人,负责进攻中路,昨日没有先对自己出手,一切都能说得通。
“我觉得是为了找裴先生。”但叶君虔隐隐又觉得,事情不像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自己真的了解沈骁么?叶君虔心底留下这个疑问。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叶君虔清楚一件事,沈骁已经回不了浩气盟了,只要师傅江川还在的话。沈骁入了恶人谷,那他们师徒之间已经彻底决裂,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会迎来短兵相接的一日。
曾经的担忧到底还是应了验。
叶君虔朝着悬崖边上伸出手,摊开手掌,躺在掌心的两枚铭牌在阳光之下烦着光。他下了决心合上眼睛,翻手,任两枚铭牌掉落到万丈悬崖之下。
“走吧,”叶君虔转过身,向唐翮道:“我们去日月崖看看情况。”
白马奔驰在山间的平原上,叶君虔不时策动手中攥着的缰绳,目光投向无尽的前方,仿佛正如曾经一样追随着沈骁若有若无的背影。他细眉微蹙,偶尔眨一下眼睛,风迎面吹得眼角发疼。
他不能再试图逃避,也无法再逃避下去了。必须去面对,已经踏入了恶人谷的沈骁,和两人间不知自何时起,相差越来越远的路途。
叶君虔忽然想到自己还在剑冢闭关之时时常出现的梦境——原来那两方悬崖,就是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名为阵营的深渊么?沈骁就站在那里,永远在他的前方。沈骁在往前走,而他却在原地。
因为叶君虔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沈骁,不知是该转身背离相去,还是该跨过那道沟壑。
似曾相识的情形,似曾相识的心境,完全陌生的画面,回忆一重一重得叠上来,铺满脑海每一个空荡的角落。
幼时家族被截杀,他被人贩子卖到洛阳,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却因语言不通,不得不四处流浪,食不果腹。被恶犬撕咬,被街头的混混追赶,遍体鳞伤,蜷居在一条脏乱的小巷子里。某个冬日的正午,日光照进那条小巷,脚步声渐近,他从疲惫里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对上了一双明朗的眼睛,是个穿戴着盔甲的比自子看上去稍微年长的少年。回过神来,把头抬得更高,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相仿的青年。
青年不太擅长笑,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却藏着温柔。而那少年扬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线,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张大着水汪汪的眼睛,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因为腿上被棍棒打出的伤而失了重心,往前一跌扑了下去。沈骁上前抱住了他。和自己被冻得没有温度皮肤不一样,沈骁的手总是带着让人安心的温热。江川也蹲下身来,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自己身上。
那一刻他没能忍住,栽到沈骁那时并不算宽厚的肩,埋头凶狠得哭了起来。而沈骁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来自西域的叶君虔听不懂中原的话语,只能跟在江川和沈骁身边。那时江川正在追这伙人贩子,江川出去查案的时候,沈骁就留下来教自己中原话。
“你叫什么名字?”沈骁问。
“穆索尔!”
江川给自己改名叫君虔。一个月后去纯阳见到了自己的二师兄洛白鸿,洛白鸿请来于睿,听于睿解释,叶君虔才知道,穆索尔这个名字在故乡那边的语言里是虔诚的意思。
那一伙在商路上截杀商人,贩卖儿童的人终于在半年之后一一落网了,江川在前面与人交战的时候,沈骁就站在自己身前负责保护自己。
叶君虔的印象里,从小沈骁就站在自己身前。无论是他受人欺负的时候,还是后来长大入了浩气盟一起战斗的时候。尽管沈骁渐渐地变得没有小时候那般的开朗,总是在保护自己这一点确实从来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