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哥哥吗?”泷川言把枪猛地抵到龙哉头上。
“阿龙……”郁夫向前迈了一步。
“不要过来!!”泷川言的吼声在空旷二楼回荡着。
但是与想象中的不同,郁夫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单手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泷川空。
“所以即使你哥哥死在我的枪下也无所谓吗?”出奇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龙哉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缓慢地回过头去看郁夫,看到的却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的眼睛。
“你的回答呢?”郁夫继续问了一句,往空的方向走了两部,迅速地一枪打在他的手上。
空哀嚎着蹲了下去。
“哥哥!”言开始惊慌起来,郁夫抓住这个空隙,猛地跑了过去,一脚踹开他手上的枪。
抓住言的衣领按到地上,郁夫握紧拳头,狠狠地打了下去,没有半点犹豫。
“郁夫……”
眼前的,眼睛发红的,不断殴打着泷川言的,真的是郁夫吗?
“郁夫!”龙哉冲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郁夫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有挣扎,而且任由龙哉那么握着。
“想不起来……”沙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郁夫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无法看清,但是侧边的脸颊却有泪水滑落。
“什么都想不起来,20年前的事情……”郁夫抬起头看向龙哉,“明明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
还差一点就可以知道全部了的莫名直觉,但是就是隔着些什么,记忆模糊到不行。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人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起来……龙哉的手越来越用劲,使郁夫感到有些疼痛。
但是龙哉并没有放开或是减小力道,反而更加用力。
“阿龙……好痛!”郁夫疼到不行,想要把手抽回来。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甚至是嫉妒,因为你见到了结子老师的最后一面。”龙哉盯着郁夫的眼睛,“那段记忆如果自己看了的话会不会忘记,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一年一年,反复反复累积起来,就像是现在我手上握着的那么沉重。”
沉重到痛了吗?
郁夫睁大了眼睛。
“所以你刚刚是要干什么?”龙哉在强烈隐忍他的愤怒,“你要自己去送死吗?让那段记忆消失吗?”
接着是死一般的沉默。
“阿龙……之所以来找我一起复仇,就是因为这个吗?”郁夫突然笑了,到却是空洞的,甚至是带着哀伤的笑。
感觉不对,龙哉猛然松开了手。郁夫的手臂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大概就是一个回想记忆的机器吧……”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郁夫继续苦笑着,看着龙哉的眼睛,“我会想起来的,请再给我一段时间。”
阿龙觉得很重要的东西,是那段结子老师的记忆,因为承载了那段记忆而仅仅自我觉得有点稍稍不同,一切的一切都像泡沫一样散去。
有的时候,会觉得活着是一件罪孽深重又无可避免的事情,所以才想逃离这个枷锁,然而现实的牵绊总会让人不舍,到底在不舍些什么呢?
泷川言听到了微弱的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熟悉的哥哥的嗓音,夹杂着疲惫与无力,他醒过来,挣扎着挪动身子,几乎是爬着到了空的身边,然而手掌触碰到的黏腻的血触目惊心,言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哆嗦着伸出手去扶,手却被推开。
“那个人说……如果我帮他杀人,就……救我们的妈妈……”空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剧烈的抖动让他的声音无法保持平静。
一枪中腿应该不是这个反应!言突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哥哥你怎么了?”
言摇摇头,像是要节省力气:“照顾好妈妈……我……没有办法再照顾她了……”声音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哽咽,言绝望地看着一缕暗黑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
有点像慢性□□积累成疾。
“活下去……”空突然抓住了言的手臂,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活下去!”
当言失魂落魄地抱着空到医院的时候,怀中的人早已僵硬,渐渐失去了温度,抢救什么的已是徒劳,看着被白布覆盖的尸体,言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像行尸走肉般地走了出去。
哥哥死前告诉他,妈妈就在这家医院里,言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啊?什么?”查询处的护士翻了翻电脑里的记录,抬起头看了看身上还沾有血迹的言,“你是她的什么人,你查询的人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言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了起来,脑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三个月,三个月刚好是自己入狱,哥哥失踪,妈妈刚刚进医院的时候。
刚进医院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而哥哥并不知道,还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维持着她的生命。
丑陋的谎言。
言什么都没有说,沿着医院大楼的楼梯一路向上,来到天台上,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将至的腥咸气息,他来到边缘,俯视着街上的行人。
非常陌生又抗拒的气息,言站到了边缘上,抬起头将他能看到的一切景物都收进眼底。
然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抱歉,哥哥……我似乎不能像你说的那样活下去……”
追寻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雨,郁夫没有带伞,也无意顾及湿漉漉的身体,走在街上。
几乎是用逃的,也没有打电话给二属,也没有保护现场,自己像是脑内错乱地一般逃了出来,浑身上下抖得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那不是生气,是失落……跌落到谷底的失落。
十字路口的电子屏正在播报紧急新闻,医院大楼出现跳楼男子,身份正在查询,隔着屏幕也能闻到血腥味,即使是打了马赛克。
红灯跳动,切换成黄灯,绿灯随即亮起,边上的人开始走动,花花绿绿各色的伞移动着,大家都漠不关心地各自走着,郁夫站着没动,目光涣散地看着前面两个中学生,共撑着一把伞嬉戏打闹着,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刺激着耳膜。
克制也是没有用,郁夫想起了只要自己忘带伞,阿龙肯定会来接自己,在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还住在一起的时候。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雨水把视线冲刷得模糊起来。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溯流(三)
日比野美月接到消息的时候着实吃惊了一下,作为龙崎的搭档,龙崎此次的行动自己完全不知道,在有点气愤和不解的情绪下,还听到科长说现场居然连人都没有在保护,龙崎也没有打电话通告二属的人,这种行为简直快把科长气疯了。
美月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正要走过红绿灯,红灯却亮了起来,她只好缩回脚步停在原地等。
嗯?马路对面好像有个人没有撑伞?
美月眯了眯眼。
那不是龙崎吗?他怎么在这里?
尽管隔了条马路美月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阴郁的表情。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美月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的男人。
“请问……?”美月有点奇怪。
那个人默默地把自己手中的伞递了过来。
“哎?那个,我有伞的……”美月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地摆手。
“把伞给他吧……”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息。
“他?”
美月顺着那个男人的视线推移过去,看到了被雨水浇灌的龙崎。
是指龙崎吗?
莫名其妙地接过伞,美月看到那个男人的镜片很快蒙上了一层雨雾,他凝视着马路对面一会儿,随即飞快地转身离去。
绿灯亮起,美月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跑向郁夫。
“龙崎!”
郁夫缓慢抬起头,目无焦距。
“呃……给你伞。”美月把伞柄塞到郁夫手里,“是个我不认识的人给你的……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挺高的……大概是你的熟人吧……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三岛科长这回绝对绕不了你……”
在美月断断续续的抱怨中,郁夫回过神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握紧伞柄的手微微地抖了起来。
“抱歉!”
伞又被重新塞了回来,郁夫往前走去,越走越快。
美月呆立在原地,尴尬地握着伞,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私自行动,擅自离职,于是被勒令在家里反省呆上几天。郁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因为工作,很久没有睡过懒觉,自然醒的感觉很好,但是……
郁夫将手伸向床头,那里放着两只手机,手不自觉地伸向白色的那只,翻开。
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合上盖,重新把脸埋到被子里。
还在期待些什么的自己真的是愚蠢得要死,一直以来都搞不清楚这种感觉,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失落?为什么看到阿龙内心深处就会产生莫名的喜悦,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