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身体不舒服,所以……”
“唉,也能理解,”老中医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这弟弟身体底子很差,平时很容易头疼发烧吧?也难怪影响心情。”
“……嗯。”
“小时候应该受过很多次外伤,他气血很虚,很怕冷,要注意保养啊。”
“……好的,还有别的问题吗?”
“问题太多了,外伤内伤都有,想治好我得都记下来回去想个方子,到时候我通知你来抓药吧。对了,他的腰不能久坐,最好能来针灸治疗下,拖了一个来月有点难治了。”
“好的。”
“对了,他以前应该是受过几次严重的外伤流了不少血,当时应该也是没好好治疗,伤了元气了,以后记得少挨冻注意保暖,也别干太重的活儿,别仗着年纪轻就随便挥霍身体啊。”
“……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
迟墨然又和医生咨询了很久,等下楼把人送上车又折返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站在顾逍家的门外,没敲门只是站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思绪忽然就有些飘忽。
他本以为自己能理解他的过去,可现实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酷。
‘他妈带着他再嫁,结果嫁了个畜生……’
‘酗酒赌博家暴,反正想得到的缺德事儿他继父都干全了……’
‘后来他妈妈忍无可忍了,亲手把他继父给杀了。’
‘他当时也在少管所待过,出来后一直在打零工。’
‘他妈正在监狱里服刑……’
‘老大,这人跟你根本是两个世界的,真的不适合你。’
真的,不适合你。
迟墨然看着那扇门半晌,漆黑的眸子缓慢地眨了一下,过了很久,终于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顾逍。”
没有人回应。
迟墨然看着那扇门,收回手,站在原地很久,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站着。过了足足五分钟,眼前的门忽然被人打开,而面前是那人苍白的,冷漠的,总是充满阴沉冷意的面孔。
“我叫你滚,听不懂?”
迟墨然抬头看着他半晌,忽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一用力把人圈在了怀里。
被紧紧抱住的顾逍猛地呆了一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挣扎,双臂用力想要推开他。
可耳边忽然响起那人明显带着心疼的声音,那声音实在是太轻柔,太酸涩,竟让他使出全力的手臂微微僵硬了。
“顾逍。”
“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现在,以后,我都会好好疼你。你没感受过的温暖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辈子我也可以给你,所以……”迟墨然低头看着怀里忽然一动不动的男人,微微垂下头,嘴唇抵在他耳边轻声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迟墨然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可最终回应他的,却是那人再次抬起头时毫无波澜的目光。
“你们这种人说起甜言蜜语来,果然比我这种没文化的熟练多了。”顾逍扬着下巴看着他,冷笑道,“一辈子?说的真好听,我怎么记得你跟我上床那天晚上才刚和你前男友分手不久?”
迟墨然一呆,脑子浆糊了。
前男友?什么前男友?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前男友……
“五年的感情说忘就忘,我也真是佩服你。”顾逍抬头看着他,抱起手臂一脸嘲弄,“不好意思,我这人容易认真,跟你这种情圣玩不起,你趁早给我滚远点,别逼我动手,懂?”说罢也没等迟墨然回答,转身就进了门,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迟墨然站在原地足足五秒钟才猛地想起来那天晚上信口胡扯的话,等想明白了顿时就欲哭无泪。
所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恨不得伸手摆出尔康脸大吼一句,紫薇你回来啊你误会我了啊……
人生真是艰难,迟墨然简直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学到两点半没来得及更新,在微博和大家请假了,很抱歉_(:з)∠)_然后明天一整天的课又要停更一天……答应我不要嫌弃我TAT
顾逍的过去的确是有点悲惨,而这个人设背景是真实存在的你们敢信?简直人间杯具。
☆、第26章 墨染青衣
顾逍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都过得心烦气躁。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个看起来称得上完美无缺的男人,到底是脑袋抽了什么风,怎么就看上了自己这种人呢?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除了一张脸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东西,而那个人却那么优秀,优秀到如果在那些小浪货扎堆的酒吧里走一圈,肯定能轻轻松松抱走一大票的美少年,他又不会缺长得好看的人,怎么就缠上自己了呢?
而且谈了五年的男朋友说忘就忘,一看就是情史丰富游戏花丛的浪子一个,果然……就是因为难得睡了一个怎么看各方面都是攻的家伙而起了玩心吧?
顾逍烦躁地站了一会儿,抬头却看到阳台上整整齐齐地晒着他那个黑了两年的窗帘,他愣了一下,差点儿都忘了这窗帘最开始是白色的了。他默默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背靠着门玻璃,思绪忽然就有些飘远。
这窗帘……当初还是他陪着妈妈去买的。
‘逍逍,爸爸肯定会回来的,你看,他都留了这个房子给我们,一定是会回来的对不对?’
‘逍逍,你陪妈妈去买些东西吧,我们把家里装饰一下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逍逍……对不起,爸爸可能……可能出远门了,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逍逍,你看刚才那个叔叔,是不是长得很像爸爸?妈妈让他当你的新爸爸好不好?’
‘逍逍……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害了你……’
‘逍逍,好好照顾自己等妈妈出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呵。
顾逍站在房间中央,抬头环视着这个又大又冷清的房子。
这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留给他和妈妈的唯一东西,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自己这张脸,不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基因吗?而自己现在拥有的,也不过就是这栋房子,和这张脸了。
顾逍忽然迷茫地想,有一个父亲,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严厉的,温柔的,甚至是懒散的……可不论是哪一个,都好过自己那个不闻不问的生父,和那个变态吧。
顾逍低头看向自己右手背上的伤疤,那一大片丑陋的,扭曲的烫痕。
他还清楚记得那天被熨斗活生生烫掉一层皮的痛苦,痛入骨髓,痛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和那男人残忍狰狞的笑容……
耳边总是会时不时响起一个奇怪的笑声,那个声音总是嘲笑地说,顾逍,你凭什么想要得到幸福?你能站在这里,能活着站在这里,你忘了是因为谁的牺牲了吗?那人在替你受苦,替你被囚禁在那个方寸的牢狱里,而你凭什么?凭什么想要获得她等了一辈子也从未触及到一点点边沿的,所谓的幸福?
你不配,告诉你,你根本就不配。
顾逍茫然地望着那白净的窗帘,阳光倾洒在那片洁白柔软的薄纱上,轻柔又剔透,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可为什么他却只觉得刺眼难受,就连刚刚被那男人拥抱过的身体,也像是被针扎一般的刺痛难忍。
顾逍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桌上那人留下的伤药,忽然抬手把袋子系上,抓起来拎出了门。
那男人还在门口站着,看到自己开门似乎有些惊喜,顾逍冷冷看着他,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再次在那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狠狠关上了门。
“顾逍。”
门外那人的声音有些遥远,却还是像之前一样,短短两个字在他嘴里叫出来却显得异常温柔。
“这些药你不想吃没关系,反正……也的确不用吃了,”那人声音顿了一顿,像是怕他听不清似的,稍微提高了音量,“金医生回去会写个方子,到时候会开几副中药,等熬好了我给你送过来,就放到门口,要吃还是要扔,你随意吧。”
顾逍沉默着站着,被烧伤的右手却慢慢握成了拳头。
“顾逍,其实对我来说最宝贵的不是钱,而是时间,”男人似乎走近了一步,那道温柔嗓音几乎就响在自己耳后,“我愿意在你身上花费我最宝贵的东西,所以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暂时不会再来打扰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腰实在疼得难受的话,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身后的声音终于停了,似乎也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逍沉默着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身侧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他终于抬起头,面色冷静地慢慢走回了房间。
他曾试着相信过一次,可等来的结果却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信任?那不过就是用来证明自己曾经愚蠢可笑的东西罢了。
明明见证过母亲一辈子遇人不淑的悲哀,那些血和痛累积在一起无处藏身的悲哀,明明已经清醒地血淋淋地展示在了自己面前。一切感情不过就是荷尔蒙一瞬间的躁动,谁会把谁当真?而谁又何必把谁当真?穆羽根本没做错什么,他只不过就是放弃了自己这个累赘,回到了他应该走的道路罢了。这就是现实,而现实也不过就是这样,清醒而残酷,而所谓的幸福,即使存在也不过就是镜花水月,早晚都会消逝,早晚都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