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了。
天边逐渐泛出了蛋青色的白沫,星子快要隐藏在即将亮起的天空里。
新一盯着那条路,直直地,维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不动。
凌晨的虫鸣声撕力竭地发出夜晚最后的叫喊,这份声音是新一目前唯一能听到的东西。
十分钟后,远处的山庄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破声,整座房屋开始崩塌,石块和建筑材料一点一点滚落在山崖之中,细碎碰撞发出阵阵回响。
新一惊得立刻站起来,远远看着山庄正在解体,面色苍白。他起身太快,加上之前流失的血有些多,不免的有些发晕,脚步一轻、失去了一点平衡感。
但在下一秒,一双手从后面轻轻地托住了他。
“还好我从这个方向下山的,不然又要看着你摔一跤而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
新一闻声回头,快斗刚要和他打声招呼就立刻被他抱住。新一的手臂是发着颤的,是紧张了几个小时后骤然放松的结果,他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来使自己重新恢复镇定,捡起所有随着担心而掉落了的东西。
“你没事就好。”
快斗的手也轻轻环上来:“都说了让你放心的,我一定会没事。”
两人相拥数秒,短暂的恢复平静之后,踏上车开始撤离。
一路上,新一都是沉默着的。快斗在驾车同时时不时的悄悄瞄他,发现他的面色极差,于是赶紧将车停在了路边,询问道:“新一?你怎么了?伤口很痛吗?”
新一轻轻抬起头,唇边终于流出一点笑容,但是是苦涩的。
“我没想到腺体的气味也能把人逼到绝境,要是你没有及时赶到,我可能就真的困在山庄里出不来了,甚至还把你拖累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让快斗有一点点慌乱。
“可是咱们现在都没事,都好好的呢,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多了肯定不会有的,别想了,越想越乱。”
快斗笑着扯了扯新一的耳朵,故意用油腔滑调的声音逗他笑:“哎呀,智者死于多思,愚者死于多话,知不知道?你看那个Spider二得不得了,一看话就多。”
新一确实笑了,笑得很平静,这份笑容不是快斗所预料的那样是轻松的意味。
快斗看见了他面上静静划过的一颗泪,液体中蕴藏的神伤黯然让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没办法的事情。
“快斗,我随时都有可能拖累你,也有可能拖累我自己,将我们俩个都逼到绝境,没有一点希望。之前受困于走廊的时候,我就在一边期待着希望的出现,一边祈祷你千万不要赶来救我。但是,对于我来说,你总是和希望一起出现在我面前,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快斗在此时此刻只能顺着他话里的意思安抚,小心翼翼地帮新一包着伤口,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人逗人的方法。
“那么,新一这是在嫌弃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次数太多了咯?好了啦,回去之后咱们就消停一阵子?还是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新一摇摇头,示意快斗听他把话说完,并且不许打断他。
“你刚才在山庄里的那句话让我彻彻底底想通一件事,我想要这么去做,就一定会去做到。
那句话会永远记在我的心里,直到有一天我不存于这个世上为止。
而气味,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摆脱的东西,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次又一次的被当做把柄、被组织盯上。
Beta的气味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而Omega的气味可以用一种方法来消除,减淡到最低,不被外人闻到,从内而外属于另一个人。
这是我选择的不再成为你负累的方式,也是我人生中做下最不后悔的决定之一。”
快斗看着他凑近自己、将白皙的脖颈展露给自己,露出锁骨下方的一点红痣,心中怦怦乱跳,被不知名的热流暖融融的融化了心肺,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他知道新一即将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标记我吧,快斗,让我从此失去气味。”
☆、【风雨乍现】
昨天一夜,总是不平静的。不仅仅是市郊的山区,红黑双方的战火从东京湾的码头和浅滩蔓延到了周边的无人建筑。
当琴酒意识到自己被狙击之后,立刻根据雪茄折断掉落的方向判断出狙击手的基本位置。
他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右前方一百米左右处的灯塔上□□夜视灯一晃过的影子,有些兴奋地将嘴里半截雪茄吐在地上,黑色的皮鞋用力地碾压着,直到将雪茄里的烟草全都挤了出来,碾得粉粹。
“马上就来,我那心急而令人着迷的对手。”
他沿着对方的射击死角紧贴着码头斜向上的石壁来到自己的保时捷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只枪盒,里面放着一只将枪管擦得乌黑发亮的□□,像是时时刻刻迎接着被人狙击一样。
灯塔预计有八十米高,而离琴酒最近的一栋废弃建筑差不多为四百五十米,也就是说,这名狙击手精准打中了五百六十米远的雪茄,狙击射程在600yard,这正好是琴酒的极限射击范围,也是让琴酒感受到了浓厚的挑衅意味,让他变得更危险、更加嗜血。
“啊,那会是谁,我忍不住地期待着,手竟然也在颤抖。”
琴酒握着□□一路沿着那名狙击手顺利来到废弃建筑的二楼,地处下风,但是位置更隐蔽些。他不以为然,集中精神,将冰冷的枪托与脸贴得更近些,呼出的气团随着风带走的温度也逐渐冷化下来,像是一头静静潜伏在沼泽浅滩的猎食者。
而对面的灯塔顶端,与琴酒相隔斜面距离560米的赤井秀一耐心等待在原地,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擒了五分力,将枪管里的子弹推到半格状态,是可以领先对方开枪的细微动作。他的手极稳,在有些暗凉的晚风中依然不为所动,眼瞳与瞄准镜互相贴近,占领制高点的他将八十米的下方码头全景图像捕捉殆尽。
赤井不是没有看到刚才那辆红色的福特掉进海里爆炸的场景,也知道那上面有着朱蒂、灰原和贝尔摩德。但,翻涌上来的负面情绪将他的耐心催化得愈加丰厚,此时的他看起来反而像笑的表情,那种牵扯着嘴角、释放着浑然冰冷的笑容。
对此,他口中的轻语则是:“不能不笑着送我的对手上路。”
两方对峙了数分钟,在瞄准镜里凭着自己的实力观察着对方的动作、预判他什么时候会扣动扳机。
而终于,当琴酒扣下扳机之时,赤井枪管里的贲发出的子弹已经击穿了他的瞄准镜,澄黄的弹头直接打中了他的左眼,晶状体和透明的房水滚着大量涌出的粘稠赤色的血液流淌在枪管上。而琴酒的子弹则穿透的赤井的右上臂,没有擦到上臂动脉,但是依言伤情严重。
琴酒的□□铛地一声滑落到了一边,眼球损伤的刺痛让他无法再次镇定地拿起它,弹壳清脆地弹落到地上时,他痛苦地弯着腰、极力遮掩着脸上的伤势。
那边,对于赤井来说,他的情况也依旧不好。但是他的瞄准镜还是完好无损的,以及他的左臂依然可以活动。
他单手握枪,右臂软软地垂在身侧,将枪托抵在肩胛不顾后座力依旧对着琴酒所在的废楼二层方向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中的是琴酒的左腹部,子弹应该是穿了过去,可惜的是左边没有什么重要器官,无法一击毙命。
身中两枪的琴酒似乎依旧能顺利沿着废弃建筑的楼梯逃了出来、驾驶他的保时捷一路逃窜,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赤井轻轻叹了一口气,捂着伤口、仰面躺在灯塔的平顶上,手中的枪顺势往旁边的一滑,喀哒一声支在地上。
很快,日本警视厅的人接到有目击者报案前来打捞出事的福特轿车,他们在岸边发现了一个浑身是擦伤、腿上一片赤红灼伤的褐发小姑娘。而FBI的人远远地盯着他们的行动,同时也派人找到了半重伤的赤井秀一,直到警方的人将桥车里的人送往市中心医院,然后转到了停尸房公布消息等人来认领,于是詹姆斯派探员化妆出面要求接回“家属”化名为朱蒂圣米利提翁的女人遗体,以及将贝尔摩德的身份也伪造成另一名一起搭车而不幸遇难的死者身份一起带回美国。
日本警方表面上核实了这些外国人的短期签证后打了个电话给外事海关部允许他们的签证延期到三周以上,暗地里终于开始加力盘查这天夜里的具体情况。
FBI的人将送回美国后,来到了一家私立的个人诊所,将贝尔摩德交给法医提取她所有的血样盘查她身体里的秘密。
灰原静坐在诊所的凳子上,用拐杖拄着,用力站起来,两片浅色的眼瞳盯着面露黯然的詹姆斯。
“让我加入这次解剖活动。”
“我们为你已经损失了一名优秀的探员,你没有资格跟我们提出条件。”
“我可以和你们分享我知道的资料,但请让我加入这些解剖。”
詹姆斯看着她,问道:“你们昨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