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音撑坐起来,宿醉之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头疼。还好,贪婪殿有九曲回廊,回廊曲折的转角种上了不少花树,站在回廊的一头是看不见另一头的景致的,而流音住处又是与摩严相连的,处在摩严房间的转角处,像是自成了一个小小天地,平日里少有人来,来了也都止步于摩严门前。流音放纵,也不怕被人见到。
真是不该啊!早早跑了不好么?闭关也好游戏人间也好。只是见到那个小丫头啊,总是,不忍。
流音将头埋在双臂里,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闭关十年出来。谁都知道长留山最最神秘的不是尊上,而是世尊的徒弟,长留大弟子流音。因为尊上你到底还能在长留各类大小祭奠上看看他的影子。而大弟子流音你却是连他何时闭关何时出关,何时下山有何时回来都不知道。
贪婪殿本也无什么禁地,只是摩严给徒弟静心修炼腾出来个地方。贪婪殿本也没几个弟子,便是有也不会来这最偏僻的小角落,所以每回流音一出关就是御风往自家世尊那里跑。整个贪婪殿除了摩严也每一个人能发现得了他的踪迹。流音也乐得一个人清净。
说来也是好笑,流音每回出关,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给他家师尊请安,也不是跑回自己房间收拾收拾,而是一个闪身钻进摩严的房间。
也不知这些年服侍的弟子合不合他心意,流音站在门后叹气,窗前的书案,床前的檀木雕百鸟屏风还有檀木衣柜旁与床头作为一对的琉璃灯盏,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流音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到书案前将笔墨书册一一理好,将摩严随手丢在床头,矮几上上的杂谈、古籍一一系上红绳记下了,再仔细的放回书架。又打开衣橱将外衣、里衣、长衫一件件的叠一件件的摆好。他不在哪里有人知道摩严看似严禁,对生活小事却是一点都不上心的。
例如衣服吧,小弟子们给洗了送来,他便随便的往橱子里一放。看书看到一半的随说放了又不许别人乱动。因为若是动了就难以找到,摩严的房里可是放了满满一面墙的书籍。也只有流音和摩严自己才知道那一本书要放到那一排把一列哪一个格子里,也只有流音才会做出一条又一条书签子,仔细的夹在书页里,长长的流苏一看就知道读到了那里,是那一本书册。
流音出关是日头还在上头,待他理好了屋子日暮便已是西斜相。流音算着摩严应该还在贪婪殿的书房里忙着,便快步回到自己房里,数年如一日的摆设,第一回离开多年自然惆怅,时日一久,便也没了那么多的心思。快手快脚的将墟鼎中的茶具、茶叶摆到桌上,流音有着一手好茶艺,陈年的茶叶,在他的手中细细的烹出的茶,别有一番余韵。
贪婪殿一直是安静而威严的。流音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几个人,见到了他也早早的避开。到摩严书房时便是一个人也没碰上面,而书房门前也是少有人在的,只有摩严需要的时候才喊两个人来。只是流音蹙眉,这么觉得今日格外的静些。流音边心里疑惑,边轻声推开书房的门。
摩严大约以为只是端茶来的弟子,对推门声恍若未闻,依旧坐在桌案后盯着个折子看,也不知是什么难解的事,眉头紧蹙的能夹死只飞虫,只可惜贪婪殿上没有那些个东西。流音被自己逗乐了,在看到那个威严无双的人的那一刻所有思念被填满,心上涨涨的厉害,使得他走到摩严身边是眉梢上还带着消不去的笑意,“师尊,喝茶。”双手恭敬的端着青瓷的杯盏。
摩严最不喜欢的便是他人打扰了自己的公事,可这回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想事,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自然的结果杯盏喝了一口后又递了回去。流音乖乖给接了放到不容易被打翻的桌侧。
直到茶水过喉摩严才惊觉不对,一转头,那个低头掩袖的人可不就是应该正在闭关中的徒弟么?
“胡闹。”摩严瞪流音一眼,他不用想也知道袖子下的一定是张灿烂的笑脸。“出关了也不告知一声,入殿也不敲门通传。几年不见,越发放肆了。”
流音闻言,赶忙放下袖子“世尊说的是,弟子下回不敢了。还请世尊谅了弟子这一回吧!”说着还真大大作了个揖,只是弯腰行礼时又不忍不住上勾的唇角。
摩严摇头,“好了,起来吧!已到造化了?”他本欲在训上两句,奈何面前这个是他一手养大的徒弟,又看他乖乖认错,也就罢了。流音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偶尔为之,也不过师徒间的一个顽笑,不必太过计较。
流音赶忙收敛了笑意,挺直脊背,“是,已到了。待师尊事了,便可查验。”每一回他有所精进摩严总会抽出点时间与他对上几招,以看成效。
“嗯。”摩严点头,似是满意模样,又端起茶抿了一口,转题道:“明日是沐剑节,你出来的正好,到时候不许躲着,也出来看看新来的弟子。”
明日是沐剑节,该死,他竟是忘了。流音嘴一抽,真是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只是师尊开口,流音那里有拒绝的余地,真能乖乖答应,声“弟子晓得了。”
摩严也不看他,将茶一放又重新提笔,便看折子便吩咐,“行了,晚间我去寻你,你退下吧!”
这样冷淡的,不苟言笑的,与他永远也多说不了几句话。流音心里叹气,面上行礼称着:“是,弟子告退。”
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书房,和上门。失落自然是有的,思念了那么久的人,能说的话却不过寥寥,怎么会不失落呢!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他会一直是他最乖巧通透,得他心意的徒弟。而他也可以做他永永远远的师尊,他叫他师尊,会开口说话的第一句便是师尊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各种贪婪殿模样全是作者各种脑洞,原著有一句三殿出来白子画其它两殿只有各自徒弟和服侍的弟子。还有表示有一点点倒叙的感觉,那纯是作者手贱【捂脸】,下面都会正着绕回来,不然主角变化会各种大啊!最后摩严大大,嘴硬心软,各种护短,还有作者想再被竹染背叛前的摩严也是一个严肃却更温柔更温暖的一个人吧!原著里也有写到。所以想写个威严却内里柔软的一个人。关心却不说,会教训人,作风严谨,却对在意的人比别人多一些宽容。
☆、章三
夜色沉沉,流音坐在房门前的石阶上,半个身子靠在回廊的红圆柱子上,膝头放了本平翻开的《南华经》。夜里风急,吹得经书不时“哗哗”响上两声,却无人理会杂乱的书页。
摩严疾步走在回廊上,没想他一看公文过了时辰,也不知阿音是否还在等他,以那孩子的性格怕是还蹲在大门口呢!摩严再转过一个转角,果不其然,淡蓝的衣摆轻扫着地面,一个淡色的背影映在夜色里分外单薄。
摩严不由放轻了步子,走进一看——几缕碎发散乱在颊边被风拂来吹去,流音双目紧闭,眉峰微蹙似是睡的不是很安稳。黑衣的人像是被触动了心口最柔软的一部分,伸手想将人抱回去再说,夜里风凉。可指尖刚触及肩膀又止住了,孩子到底大了,哪里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抱来挪去的。摩严想着便要将手收回来,一只冰凉的手却截住了他。
“师尊,来了,怎么也不叫阿音?”刚刚醒的人,还带着两分倦意,像极了小时候撒娇的语气。流音微微眯起眼,醒来就见到人的他显然心情不错,可脑袋也绝对还没清醒,边说就边拉着摩严的手站起来了,结果膝上的书一滑。摩严拉起流音有立刻一弯腰捞住那本《南华经》,递还给显然把书给忘了的徒弟,板着个脸道:“睡熟了的人倒是敢问,下回不许睡外头,累了就回屋去。”
流音咬唇笑,将书收进了墟鼎:“这不是无心的嘛。哪里知道靠着就睡着了。”
“强词夺理。”摩严负手而立,一派严师之风,奈何,“今日是为师之过,先回去睡吧!招,明日再过。”说着,便准备走,流音立刻反应,一把扯住自家世尊的袖子,“何须明日?师尊诸事繁忙,夜深些也不妨事。”
摩严回身,流音也顺势放了力道,摩严淡淡开口:“就现在?”
“恩,就现在。”流音点头。
话音一落,迎面就一凌厉掌风袭来,流音反应也快,立马向后一跃,人在半空中左手虚划,湛蓝刀芒一闪而逝。奈何他快摩严比他更快,流音玄湛刀刚入手摩严便已到近前,流音也不慌忙,在空中以风借力身体半转,刀不躲不避,刀锋凝芒,刀芒化作利刃朝摩严竖直劈下。刀,要的就是出鞘的那一刻所集聚的势。势一旦弱了,就代表已经输了,所以流音下手的一刀又狠又厉,连摩严也只得暂避其锋芒,侧身一让。
然,一让不过一瞬,下一刻摩严已乘流音招预散未散之际以掌成利器一掌拍去。流音立马收招横刀相挡,玄湛发出一声脆响,流音顺着掌力重回地上,一落地便抢先一步手腕急转自下而上竖砍,似是断敌一臂之招。摩严不发一语,一旋身,手掌顺着流音的刀便滑了过去,流音立刻就要变招后退,却不及摩严,一把被他拉住了手腕。流音一惊之间已被摩严反手一剪,压制了左手。流音一慌,脚步急换。可还没等他离卡摩严,就已被摩严以手成爪扣住了脖子。从远处看就像是流音被摩严搂在了怀里。虽然说他现在也和在怀里差不多了。流音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