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外官,三年一任,她这一去,总不能只做一任便升回京师,少则六年,多则十几二十年,都要在外打转。心头便翻涌起一阵浓浓的不舍,倘若外任,她们便免不了分隔两地了。
那迟疑纠结的模样落在孟脩祎的眼中,让她欣喜不已。不愿再看她为难,孟脩祎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便听得暮笙道:“那便请陛下为臣留意。”
这句简洁的话语犹如一盆凉水,从孟脩祎的顶上彻头彻尾地淋下,面上仍是镇定,心却瞬间坠落。
果然如此……
孟脩祎不无沮丧,加上先前自以为是的欣喜,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渐渐掺满了羞恼。待一抬头,便见暮笙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有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
孟脩祎:“……!!!”被骗了!
又是生气,又是惊喜,孟脩祎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强大的自制力到底让她镇定下来,满面危险的靠近暮笙,双臂坚定地拥住暮笙,语气凉凉的:“竟敢欺君,想要朕如何治你罪。”
身后的双臂让她退无可退,暮笙干脆便顺势靠进皇帝的怀里,带着笑道:“陛下欲如何惩治微臣?流放九边可好?”
才不舍得呢!孟脩祎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地抱了暮笙一下,道:“今夜留下。”
这满是暗示性的要求,顿时就轮到暮笙紧张了。她面红耳赤地从皇帝那里挣扎出来,道:“怕是不妥……”
话未竟,孟脩祎便打断道:“你不是早就答应了么?”
暮笙:“……我何时答应了?”
孟脩祎双眉一竖,怒道:“在阿琳那里,分明已点头。”
暮笙沉默,原来那会儿陛下挤眉弄眼的是这个意思么?
见她久久不语,孟脩祎便一脸“你莫耍赖”,十分不屑地道:“君子一诺千金,卿总不会转头就不认吧?”
什么叫骑虎难下,暮笙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胡搅蛮缠,暮笙也体会到了。她无力扶额,想一想倘若这回不应她,说不定得生好几日气,孟脩祎的气性,她是深有体会的。暮笙微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应允了。
孟脩祎的双眸霎时就明亮起来,面容便如被日晖照耀,满是光彩。
☆、第四十章
夜间的甘泉宫与白日大不相同。站在清凉殿高高的露台上,眺望远山黑影憧憧,观近处宫阙万点灯火。万籁俱寂的夜,唯有清风过堂的轻微声响。暮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轻灵飘逸的寝衣,不禁微微一笑,如此周全贴心的准备,陛下显然是蓄谋已久。
念及三两时辰前陛下看到她点头应允那刹那的满面惊喜。暮笙忽然觉得,也许,她答应下来,并不是因惧陛下生气,她答应下来,只是为了看到陛下容光焕发的开心模样。
身后有轻微的步伐声,殿中铺了厚软的地衣,踏在上面,只有细微的响动,那是往来的宫娥在铺设龙榻,预备明日皇帝的朝服、燕服。
暮笙静下心来,屏息倾听着宫娥们忙而不乱的声响,莹润白皙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泛红,如凌晨天边初露的朝霞一般,灿烂而充满希望。
御前的人都是经尚宫局精心调、教的,手脚麻利是最基本的。很快,宫娥们便一丝不差地安置好了所有的物件摆设,一齐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留夜的宫人。
皇帝沐浴出来,在殿中四下张望都不见暮笙,走到露台,才看到她背对着一室灯火站在昏暗的玉栏旁。她身上的衣衫是她亲自挑选,鹅黄的色彩看起来格外暖心,飘逸的裙摆,贴着曼妙曲线的裁剪,相识已久,皇帝虽从不曾见过她身着寝衣的模样,但这样的场景,在独自一人之时,她早已勾勒出了无数次。
此时终于亲眼看到了,却远比她遐想之中的美上百倍。
孟脩祎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暮笙听见越发靠近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孟脩祎抿了抿唇,走到她的面前,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她温暖的掌心贴上微凉的肩膀,暮笙禁不住颤了一下。
孟脩祎皱皱眉:“冻着了?”
她模样精致,五官分明,做了什么神态都是棱角分明的样子,那修长的眉峰向中间蹙拢,瞧着很是薄怒。暮笙不知怎么,就有些羞怯地低下头,想要往后退。身子一动,衣衫摇曳,露出她赤、裸光洁的脚踝。
那精巧到极致的脚踝,映着如镜般澄亮的地砖,显得如此可爱诱人。孟脩祎呼吸一滞,咽了咽唾液,不再浪费好辰光,她弯身打横抱起暮笙。不防她如此直接,暮笙惊呼一声,反手搂住孟脩祎的脖子。孟脩祎得意一笑,低头望着怀里的佳人,眸光柔和得就像殿中昏黄的烛光。
殿中留下的两个宫娥相互对视一眼,沉默地低首退了出去。
二人都不是未经人事,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如饮水一般自然。只是,暮笙这具处子的身子却敏感得要命,只是轻轻的些微撩拨,便足以让她面红耳赤,通体上下都泛起一粒粒细小的粉红小疙瘩。
耳边传来孟脩祎促狭暧昧的轻笑,暮笙羞得将头埋进松软的被褥。孟脩祎温柔的眼眸逐渐染上情、欲的绯靡。
翌日醒来,时辰还早。
暮笙睁开眼,明黄的帷帐便霸道的挤入她的视线,她有一瞬间的怔悚,不知身在何处。她转过头,便看到孟脩祎安详的睡颜,她乌黑的青丝随意地散落在玉枕上,柔和的侧脸温顺无害,不像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倒像闺阁之中温柔的小姐。只要她不睁开那双看似清润实则暗藏深意的眼眸,看起来总是很好相处。暮笙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细长的眉毛。
昨夜暂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难耐的吟哦,扭动的腰肢,交叠起伏的身线,赤、裸光滑的肌肤,暮笙脸红得发烫,手上也如被烫了一下,忙收了回来,闭了眼扭过头去。
天还黑着,殿中也只得榻前两旁伫立的两盏宫灯。暮笙再度跌入睡梦,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后,分明是沉睡状的孟脩祎缓缓地睁开了眼,那清明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睡意。她怔怔地看了暮笙一会儿,想到了昨夜暮笙终于与她坦诚,不禁弯了弯唇角,满心都是爱惜与希冀。
待到暮笙再度醒来,孟脩祎已在宫娥的侍奉下更衣了,听闻身后的响动,她回过头来,望着睡眼惺忪的暮笙笑道:“朕要去早朝了,你还能再歇一会儿。”
政事堂上衙的时辰要比早朝迟上半个时辰。
暮笙眨了眨眼,混沌的脑袋清醒起来,她忙坐起,预备起榻。一旁的宫娥察觉她的意图,忙端了洗漱用具来,服侍她起身,又有几位宫娥恭敬地将她的官服与靴帽都奉上,显然,皇帝非但为她准备了寝衣,连合身的官袍都备了一份。
这倒免去了她的麻烦,暮笙冲着孟脩祎感激一笑,孟脩祎抬了下眉头,一笑而过。
待二人皆都梳洗着衣,一道用过早膳,孟脩祎便一身庄重的冕服,坐上玉辇,上朝去了,暮笙则在身后目送她离去,而后背道而驰,去了政事堂。
这几日朝上仍是大小事不断,只是江南水患似乎就这么搁置下来,人人都知道,在淮安君那头传来消息前,一切都是未知。皇帝信任淮安君,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何况那堤坝实在可疑,朝臣之中,大多都有自己的猜疑。
根据何人最后得利何人即为祸首这一定律,怀疑裴伯安的占大多数。不过裴伯安倒是坦然得很,照旧上朝,照旧参政,无丝毫心虚之处,端的是风光霁月,倒是反让一些不坚定的人生出错怪了好人的愧疚来。
裴伯安如今官至中书令,世人尊称一声宰首大人。本朝官制沿袭前朝,只是门下省所履职务为政事堂所占,门下省便撤了去。尚书省与中书省共理朝政。裴伯安为宰首多年,两位中书侍郎与四位中书舍人中有一半以他马首是瞻,尚书省有六部二十四司,官员众多,敌我难辨。
孟脩祎不止想要将裴伯安治罪,更想将他的爪牙彻底拔除。此次江南水患就是一个绝好之机,裴伯安欲借此永绝官营之事,她也可从中寻找破绽,从江南入手,牵出幕后指使之人。
孟幼舒连夜疾驰到达金陵,先往各郡县调取物资,而后装上部分粮食,先往江南去,余下物资,便令属下随后赶上。同时,又令人持兵符往金陵驻军处调三千军士,以护送物资。安排好这一系列事物,方往灾区去。
一踏入两浙地界,便见汪洋一片,灾民满地,尸殍遍布。脏兮兮的灾民或携家带口或孤身一人地走在路上,往会稽、金陵一带迁去,金陵、会稽、广陵等临近郡县早在多日前便已关闭城门,阻止灾民入城。
灾民定已闻得音讯,却不得不抓住那微弱的希望,朝着为受灾的郡县走去,只为得一口饭吃,尽力地活下去。
孟幼舒骑在马上,四周团团围着手持刀刃的护卫,生怕灾民变暴民,惊了君上的驾。她看了看警惕戒备的护卫,双唇抿得紧紧的。满面枯黄的夫人衣衫褴褛,抱着饥瘦的婴孩,步履艰难;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随手拾来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前;青壮的男子护着一家老小,已是精疲力尽。
路旁躺满了饿死淹死的尸首,无人惧怕,无人收敛,已是平常,人群中不断的有人倒下,有一妇人跌倒在地,身旁总角的幼子哭着扑到母亲的身上,妇人已听不见,任凭幼子如何呼唤都不再动弹,灾民们都已看惯了如此生离死别的场景,满脸麻木,满目悲怆。有一衣衫破旧的老翁弯身碰了碰那妇人的鼻息,叹息着摇了摇头,扶起了孩子,牵着他往前走去,孩子一步三回头,啼哭着离开了母亲的尸体。
相似小说推荐
-
[修仙]当忠犬攻不爱了 (欧小可) 2015-09-27完结林晓清穿成某修真文中疯狂恋慕上女主,为女主背弃家族♂离开师门♀被废灵根♂ 最后被女主一脚...
-
如果我撬了我哥的女神 (七只瘦牛) 晋江非V高积分2015-09-27完结袁溪本意是帮亲哥追女神,结果……“学姐学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