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的,我们这个本来可以做出来,现在只是为了节省时间,这个不叫作弊。”
嘀。洗脑成功。
反正最后袁溪也不知道学姐到底交的是个啥。
孔若愚有一间实验室的密码,在实习的时候,这个教室和学姐家就成了她们蹭空调最主要的去处。
袁溪她们学院是整个学校放得最晚的,孔若愚大概提前一周就放了假,却也没完全离开学校,而是一直陪着袁溪。
所以袁溪就默默地把骂学校吸血鬼的话吞进了肚子。
今天下午老师验收了实习报告之后她就该彻底放假了,可惜订的机票是明天早上的,她还得在这儿呆一晚上。
平日里她们俩晚饭都是去学姐家里搞定的,但今天孔姑姑被提前接到学姐爸爸家过年了,她们就在学校仅剩的几家小饭馆儿里挑了家随便吃了点。
袁溪特别不好意思,一直说让学姐不要管她,也早点回去。
可孔若愚只是笑笑,说道,我想陪着你啊。
瞬间就让袁溪所有的话都软绵绵地堵在了肚子里。
吃了饭路过实验楼时,袁溪看着那个她们俩混了一学期的专属教室,心里居然还有些舍不得。
下个学期来了之后就该换密码了,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来了吧。
孔若愚瞥到她落寞的神情,抓过她的手,问道:“我们再进去看一下?”
“嗯!”袁溪两眼放光地点头。
按照规定,今天实验室里的东西都不该再动了,所以教室里的很多东西早已归位。孔若愚从讲台旁的一个柜子里搬了先前的备份器材出来,又开了空调锁了门,才坐回到实验桌旁,“咱们玩玩,再来一次吧,你用手机来录怎么样?”
袁溪二话不说,溜到窗边拉了帘子,转身举着手机龇牙咧嘴地笑。
视频中,学姐一本正经地说:“以下视频是我和袁溪同学的共同作品,如果最后失败,我俩各承担一半的责任,如果成功,我俩各领受一半的功劳。”
她透过镜头看向袁溪,“可以开始了吗,袁溪同学?”
袁溪点点头,耳朵开始发烧。
孔若愚有条不紊地操作眼前这个她们已经做过不下二十遍的鬼东西,袁溪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没敢动。
做到一半,画面中的学姐突然蹙起眉头,“我刚发现了一个错误,这次可能不行。”
袁溪眨眨眼睛:“那还录吗?”
孔若愚将手中的仪器放回桌面,“不录了吧。”
袁溪按下停止的一刹那,屋内的灯光也骤然熄灭了。
两个人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而后对视一眼。袁溪有点慌,“这什么意思啊?”
孔若愚想了想,然后看了下时间,九点整,“应该是提前断电了。”平时都是十一点断电的。
这门没电根本不能打开,她拿出手机给某老师打了电话,挂断了后告诉袁溪:“于老师说替我找一下保安大叔的电话。”
袁溪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
空气中似乎飘着小雪,玻璃窗上早就结了层朦胧的雾。
孔若愚和她并肩站着,靠在实验台上,袁溪不敢侧头看她学姐,偷偷摸摸地通过前方玻璃窗上的倒影偷瞄她,学姐的影子周身环绕着星光和灯火,她看着看着,觉得脑袋越发疼了。
孔若愚电话响了,接起来一连串的“嗯、嗯、没事、谢谢老师、麻烦了”之后,她收了手机叹气,“于老师说保安大叔已经准备回家了,这下往回赶,估计半个小时之内可以到学校。”
袁溪想这下又耽误了人家的事儿,就在心中向大叔道了句歉。
空调留下的余温越来越稀薄,学姐和她都重新把刚才脱下的外套披上了。袁溪舔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学姐你有水吗?”
孔若愚摇头,“你很渴?”
“也不是啊,你看。”她指着自己明显异常殷红的嘴唇,“破口子了,有点儿疼,我想喝点水润润。”
“唇膏?”
“…我忘带了。”
学姐翻了翻自己的包,“我今天换包了也没带啊…诶,不过有这个。”
袁溪看着她拿出一个熟悉的小罐子。这个小罐子她记得,当时她从燕城回来咳嗽不停,学姐就好几天都熬了蜂蜜雪梨给她喝,后来渐渐好了学姐也依然在给她的暖胃茶里加上一点蜂蜜,没味道了就从随身携带的这个小罐子里再舀一勺。
学姐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袁溪心里霎时警铃大作,定定地看着她。
孔若愚用食指蘸了一点蜂蜜放进嘴里抿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孔若愚用拇指刮下一层,袁溪就眼睁睁地看着学姐离她越来越近,可自己却仿佛在这个飞速降温的地方站成了一座冰雕,无法移动分毫。
学姐的拇指放在她的嘴唇上,将浓郁的蜂蜜细细抹开,先是下唇,再是上唇。孔若愚温柔地描摹她的唇型,甚至还体贴地擦掉了唇线外的多余部分,才退回到先前的位置。
“这样就好了,蜂蜜护唇,”学姐笑微微地看着她,“还很甜。”
而袁溪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一只揣着秘密的小兽马上就要冲出她的胸膛。
天是黑的,雪是白的,此处是静谧的,没人知道有座名叫自欺欺人的山正在崩塌。
袁溪埋下头,指尖发颤。
她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她,袁溪,二十年了,生平第一次动心。
爱上了一个女孩。
心甘情愿,无可救药。
☆、第 38 章
灯啪地亮了,发动机也呜呜地响起来,孔若愚走过去把器材收进柜子里,袁溪留在原地,将脸深深埋进阴影里。
保安大叔从外面开了门,满脸不耐地招呼她们,“嘿!快点出来!”
“不好意思,马上。”
孔若愚抓过袁溪的手腕,另一手提着她们俩的包几步跨出教室。
保安大叔一边关门一边数落她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呆在实验室干嘛?明天就放假了今天晚上不能好好休息吗?真是的…以后别这样了。”
“真的很抱歉,我们马上就回宿舍。”孔若愚连声道歉。
保安大叔可能确实挺急的,跟她们俩一起走到楼下断了电之后又火速朝校门飞奔而去。
一直没说话的袁溪稍微挣了挣被她学姐紧紧攥住的手,“学姐,把包给我吧。”
孔若愚松了手,把包递给她,正准备说话,手机铃声却响起来,“李叔?”孔若愚有些惊讶地接起来,“你来接我了啊?就在校门外?好,我马上出来,五分钟之内。”
她挂了电话,沉默地看了眼袁溪,但是袁溪此时心情复杂,完全没有勇气直视她的目光,只垂着头干巴巴道:“学姐,你要回家了啊,那我就先回宿舍了,拜拜。”
“嗯?不送我?”
“我、我怕回去晚了宿管阿姨会关门,今天没带一卡通。”
“哦。”孔若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好吧,寒假快乐,我走了。”
“学姐再见。”
袁溪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她学姐远去的背影,胸口那种窒息般的高压终于随着她们俩的距离越来越远而渐渐消散了。
袁溪舔了舔嘴唇,将蜂蜜卷进嘴里。
一点都不甜,太苦了,苦得要命。她的嘴角缓缓地撇下来。
细雪慢悠悠地飘落在她的发丝间,飘落在她的围巾上,也落进她的心里。
恍惚间,袁溪觉得自己此刻正独自一人置身于无垠旷野之中,周身只有茫茫的大雪在肆无忌惮地纷飞,就像永远也不会停止一样。
那晚她又失眠了。
或者说从那天起她就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状态,回家后她开始无意识地发呆、与人争吵,整个人都被一层易燃的暴戾所笼罩。
袁溪被迫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她晓得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不合常理、离经叛道、极可能没有结果、几乎得不到他人的祝福。
她跟徐芳洲曾带调侃意味地叫她们那个班长“小娘gay”,这下可好了,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不说,她倒是真成娘gay了,生活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语重心长的教育她: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哟。
她坐立不安,偷偷摸摸地在电脑上搜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她虽然早知道有这麽一回事,有这么一批人,甚至先前还大大方方地表示理解人家与众不同的取向,可当这个帽子飘啊飘的,然后打了几个旋儿却偏偏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袁溪傻眼了,这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这不是不正常啊…这尼玛就跟左撇子一样,算个啥嘛!?人专家都说动物中还有同性相恋的例子呢!……不不不这真的正常吗?…不是的,道理我都懂,可是这真的…周围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啊?……
学姐她会…对我有相同的感觉吗?
袁溪发现自己之前真的想多了,眼前突然砸过来一团巨大的雪球:她一个人咬着床单角纠结了好几天,却压根儿没考虑过孔若愚的想法。
她根本不知道孔若愚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