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和阿胖在一起了,不能结婚,不能让等闲人知道她们的关系,爸妈不支持,甚至会不祝福——该如何?她不惧怕来自外界的或家庭的压力,可她不舍得让阿胖面对这些。
“在想什么呢?”
“同性恋。”
话一出口许约就回了神,立刻冷汗出了一脊背,手脚发凉,不敢扭头去看梁珍妮的表情。
“我的天!”梁珍妮惊叫一声。
许约心里冒出绝望,被她强压着,飞速思考着怎么把话圆回来不让夏妈妈生疑,却发现脑子里仿佛被塞了湿水的棉花,无力去编出一个完美的谎。
“你怎么知道我在研究这个?!”梁珍妮压低声音,带着点惊讶,还带着点激动,“你可先别告诉他们啊,替我保密,我正在做你夏爸的思想工作呢。”
迟钝的大脑花费许久才读出这几句的含义,许约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才发觉她这半天都没有呼吸。手脚仍然是冰凉的,她挪了挪身子,将两手握成拳藏在身后,伸开,再握拳,再伸,再握……让麻痹的肢体逐渐恢复知觉。
梁珍妮见她一直不说话,猜道:“是不是阿胖也知道了?对,我那些资料书就藏在书架底下,你俩都进去过。你没给你夏爸说呢吧?”
许约又呼吸几次,才能开口:“我一个人看到了,没有告诉其他人。”
“好闺女!”梁珍妮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说,“书你看了没?那些内容,在你们这个年纪可能不容易理解——就当没发现吧。”
许约抿着唇,沉默着听完了片尾曲,突然问:“同性恋是疾病吗?”
梁珍妮看广告正觉得无聊,听她问起这个,眼睛就亮了:“怎么,你对这个也感兴趣?同性恋不是病,是正常现象。虽然早以前有些专家误把这个当成精神疾病,但已经被纠正过来了。”
许约问:“既然正常,为什么大家会歧视她们?”
梁珍妮说:“胸小还是正常的呢,不照样有人歧视小胸女人?哦,跟你举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你大概理解就行了。”
许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
“你和阿胖都发育挺好的,不用担心。”梁珍妮说。
“嗯。”许约郑重点头,好像她真担心过这个似的,“夏妈妈,你为什么研究这个?”
“这说来话就长了,我从博客认识了几个网友,有一个和我的思想特别合拍,后来我们交往深了,有次他就告诉我,他是这个。我那时候还不了解这方面,见是见过,毕竟活这么些年了,但没往深处想过,这么一来,我就起了研究的心思,想弄明白这一类人他们都怎么思考,怎么生活,还有为什么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我也才刚起步,光知道些理论知识,我得要样本分析,所以啊,我正逐步向你夏爸输入这方面的思想,到时候我打算让他帮我发调查问卷。”
“是本着互相理解的原则去研究?”
“对!正中靶心!我先自己弄明白,然后计划发一系列博文,我想凭我现在的访问量,应该能起到正面影响。说这么多,你什么想法?”
“我支持你。”
“真好,乖女儿。”梁珍妮摸摸她的脸。
“不过夏妈妈,”许约直视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或者阿胖,是同性恋,你怎么办?”
梁珍妮被问得一愣。
“哟,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她皱紧眉毛,考虑良久,缓缓道,“要真这样,我不知道我什么反应。但我肯定得心疼死了,多苦啊。我希望你们都顺顺当当的。你说到社会上闯荡吧,挫折失意总会过去的,可这个,要苦一辈子啊。”
许约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很多事加上“一辈子”这个限定词,就显得尤为严肃和真切:譬如劳碌一辈子,怨恨一辈子,痛苦一辈子,等等。然而美好的词语加上“一辈子”,却让人觉得虚幻,不真实,仅存于憧憬:譬如清闲一辈子,相爱一辈子,幸福一辈子……
这是不是说明,美好的事物总是更难获得,或者说痛苦更符合自然趋势,或者再换句话——若想晚年清闲,必先劳碌;若想持久相爱,必击败怨恨;若想永远幸福,必不逃避痛苦。
许约最近在思考,福与苦的关系。
她的幸福是家庭美满,阿胖在身边,诸事皆在掌控。她不信这三者不能达成平衡,如果不能,证明她无能。许约从不认为自己是无能之辈。
为了幸福,喜欢阿胖的事要埋在心里。会埋多久,无法预测;有无机会再发掘出来,亦无法预测。
在雾中前行,许约相信,她不会迷失方向。
尘埃落定。尽管感觉很漫长,其实才只过了一周而已。
自分手后,鹿西蹦的夜晚比白天长。整个人精神疲惫到极点,身体已经睡得饱和,一回到家仍会倒在床上昏睡,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头痛欲裂爬起床。周五下午,学校正式放假,正好是分手一周。
“西蹦,我们明天去公园好吗?”夏半月问了第二遍。
“什么?”这次鹿西蹦听见了,但没听清,夏半月又重复一遍,她想了一会儿,说了声好。这些天为了她,小姨把工作都耽误了,她和朋友出来玩,小姨应该会放心吧。
公园的免费滑滑梯拆掉了,建了一座旋转木马,其他的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西蹦,你喝饮料吗?我去买。”夏半月问。
“好啊。我有点累,坐这里休息下。”
“嗯,等着我们。”
许约和夏半月朝远处走,那里有个建成大蘑菇样子的商店,鹿西蹦向后退两步,坐在长椅上。背后传来尖叫声,她回过头,发现她坐的这里就在海盗船边上。
发了会儿呆,她转回头,目光低垂,想着心事。欢闹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很遥远。
“嗨,出来玩还不开心啊?”
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鹿西蹦怔了怔,反应过来是在对自己说话,视线凝聚,找回焦点,便看到面前的地上一双过分干净的,似乎在反光的白色运动鞋。
目光慢慢上行,落在说话人的面孔。
温暖的脸。鹿西蹦看着她毛茸茸的短发,刚刚过了耳朵,衬着微笑的面容,像一只毛毛蓬松的萨摩。
女生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从挂在手腕的袋子里拿出一根拐杖棒棒糖:“给你啊。”
鹿西蹦愣了下,接过来放在手心看着。
“喜欢?都给你吧。”女生摘下袋子放在她腿上,“我爸朋友送的生日礼物,给你过点喜气。”
鹿西蹦呆呆地看着她,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呃……”女生食指蹭蹭鼻子,忽然打个响指,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小东西握在手心,嘴唇凑上去吹了口气,然后将手放在鹿西蹦面前,摊开手掌,“喏,幸运硬币,送你。”
鹿西蹦眨了眨眼,手抬起来,发现里面有拐杖糖,就换了只手,捏走那枚一元硬币放在眼前看。
女生转头看了眼别处:“我爸叫我呢,我走了。”
“再见。”
圆眼睛终于开口了哟!女生笑道:“再见。”
鹿西蹦目送她的背影,忽然见她转身指了指自己说:“你的头发,真美。”
鹿西蹦又怔住,在心里说道:你的手指,真美。
“那是谁呀?”夏半月买橙汁回来了,望望走远的人,“个子好高。”
鹿西蹦想了想:“是萨摩。”
☆、绒盒子,叶师傅
七月时鹿南野定下了回国日期,就在三天后。
小姨正在出差,赶不及在那之前回来,大清早,鹿西蹦叫上夏半月和许约帮忙,回自己家里打扫卫生。
到家门口,夏半月打开嫩绿小青蛙背包,给每人发了一套一次性的口罩、手套和围裙,又拿出三张叠成小方块的报纸,折成帽子一人一个,示意可以开门了。
房子三年没住人,积攒出来的灰尘厚度可观,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今天打扫完这三个人就脏得出不了门了。鹿西蹦打开窗户换气,将罩家具的白布掀开,收拾到一堆,扫一眼房子:“我们从哪开始?”
夏半月和许约都没有经验。俩妈妈的习惯一致,功夫做在平时,因此没有卫生大扫除这一说,更不用提这么大规模的清扫。
房间都是打通的,没法按房间分配任务,三人凑一起商量商量,决定直接划分两半,夏半月和许约打扫家具多的那半边屋子,鹿西蹦打扫另外半边——主要是些画画的工具。哪边先打扫完,就到另一边帮忙。
有些家具不能湿水,夏半月就拿一根鸡毛掸子,这里掸掸,那里掸掸,干活像玩似的。许约端了一盆水,用抹布擦其他的家具。
忙里偷闲,夏半月还给两人讲了几个笑话听。
“最后一个,说有一个人,他在路上走着,突然觉得脚很酸,为什么呢?因为他踩到了一个柠檬哈哈哈哈。”
许约:“哈哈哈。”
鹿西蹦:“……”许约简直太没原则了。
“这些是李亮亮昨天讲给我的。”
“昨天?”许约问,“他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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