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伯侯细细研究半晌,忽然睁大双眼,惊愕道:“这衣料虽久经风霜却仍有丝滑柔润之感,每年西伯侯都要向陛下进贡千余匹,再看这上面的纹路低调朴素,不像皇宫风格,很有可能是西岐人,而在西岐有资格穿这种衣物的人非富即贵……”说到这里,东伯侯忽然停住了。
姜文焕疑惑道:“父亲,有问题?”
东伯侯猛地一拍大腿,哀呼道:“有问题,问题大了!”
姜文焕连忙问道:“什么问题?死者身份很尊贵?”
东伯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听闻前些日西伯侯世子伯邑考受召去往朝歌觐见陛下,没过多久就放他回去了。仵作声称尸体来自黄河中上游,死亡时间半月有余,这时间地点俱一一应对,不正符合世子条件吗?”
姜文焕闻言震惊道:“竟是伯邑考?!”
东伯侯道:“西岐恐怕到现在还不知伯邑考已遇害,可怜西伯侯被陛下猜忌而囚困于姜里,长子受旨入朝亦死于非命。想当初姜环受奸人挑拨行刺陛下而反栽赃与皇后,若非陛下英明,我姜桓楚恐怕早就被冠以谋反之罪落得斩首下场了,与西伯侯相比何其幸哉!”
姜文焕道:“父亲忠心耿耿,皇后膝下尚有太子,谋反之罪乃无稽之谈,陛下明辨是非,是为天下之善也。”
东伯侯叹道:“西伯侯若不愚钝,应当感激陛下不杀之恩,若因伯邑考之事迁怒,恐心生歹念,且说那西岐二百镇诸侯亦不是吃素的,若从中挑拨一二,难保西伯侯不会反朝歌。”
姜文焕心里一惊,挥退左右,低声问道:“父亲认为伯邑考被杀与陛下有关?”
东伯侯猛地敲了敲姜文焕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榆木脑袋,我什么时候说过与陛下有关了?”
姜文焕瘪了瘪嘴,委屈道:“父亲刚才不是还说‘若因伯邑考之事迁怒’,言下之意不就是说陛下那啥了伯邑考吗?”
东伯侯冷哼一声,训斥道:“说你有勇无谋你还真是有勇无谋,陛下若要杀伯邑考,直接找个理由在朝歌就把他杀了,哪需多此一举?且伯邑考进朝众人皆知,陛下就算真要杀他也不可能在半路动手。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陛下光明磊落,岂会做那等小人之事?”
姜文焕虚心好求道:“那父亲认为是谁杀了伯邑考?”
东伯侯瞪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神人,怎么知道谁杀了伯邑考,□□不离十是那些想挑事之人,意欲将伯邑考之事嫁祸到陛下头上,届时西岐百姓震怒,反叛之事岂不顺理成章?”
姜文焕道:“万一是陛下故意设此局逼迫西伯侯反商,以坐实西伯侯逆反之心,从而名正言顺地除掉他呢?”
东伯侯半晌无语,喃喃道:“言之有理……”
究竟是不是陛下杀了伯邑考,东伯侯最后也没个定论,又不想卷入这趟浑水,遂命人将伯邑考尸体送往西岐,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并明确表态不想掺进这趟浑水后迅速撤离。
世子去往朝歌,回来的竟然是尸体,其母太姬哭得晕厥过去,姬发与其余兄弟俱悲痛不已,大将军南宫适性格直,愤怒地谩骂天子不仁,其余将士纷纷附和,想起主公还被困于姜里不知何时能归,皆上谏姬发不如坐实逆反之心起兵反商。
姬发连忙喝止,上大夫散宜生亦上前安抚众将士情绪,并道:“诸位暂且冷静,听在下一言。”
散宜生被西伯侯托付与外事,说话还是很有话语权的,话音一落众将士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散宜生道:“世子遇害一事尚有疑点,不可轻断是陛下所为,如今世子尸身面目全非,难以辨其死因,亦不可妄下定论。主公远在姜里,麻烦不得,闻主公母太姜亦会占卜之术,或可让其一试,算出杀害世子的凶手。”
众将士觉得言之有理,便让姬发去请太姜,太姜无不同意,命侍儿焚香,取金钱演先天之数,而后得出伯邑考之死乃妖魅所为。
然而山林妖魅众多,哪只才是凶手?
凶手为妖魅,连为其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众人默言,只叹伯邑考命薄福浅。伯邑考之死就此作罢。
且说姬昌居于姜里,平素教化大行,闲来无事把伏羲八卦。这日推演伏羲八卦,忽然心头不安,眉眼跳动,于是反复推算,得出长子伯邑考死于非命顿时大痛,哀呼道:“我再三叮嘱邑考不得进朝,偏不听,如今酿成大祸,岂是自找?罢,天命如此,是祸躲不过啊!”
朝歌皇宫里,专门暗中监视姬昌的人来报,纣王听言唇角微勾,轻声笑道:“那姬昌倒是明事理之人,相比之下,西岐那边就有些不够看了。”
鸿钧把玩着纣王的指骨,调侃道:“西岐没把此事闹大,似乎让陛下失望了?”
纣王啧了一声,道:“西伯侯没逆反之心,不代表西岐将士没有逆反之心,只是孤未曾料到西伯侯的母亲亦会占卜之术,不然定会将伯邑考之死怪罪于孤头上,然后来朝歌闹事一场。”
鸿钧挑眉道:“事情闹大恐怕有损陛下威名。”
纣王斜眼睥睨,哼笑一声,神情高傲道:“若区区小事便能损孤之名誉,孤做君王岂不是很失败?”
鸿钧倾过身,温柔宠溺地亲吻纣王自信的眉眼,低笑道:“越来越喜欢陛下了,怎么办?”
纣王冷哼道:“准你占孤便宜。”
不出片刻,寝宫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婉□□与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姜子牙站在黄河渭水交界,望着湍急的河流,掐指一算,而后低声道:“申公豹。”
且说姜子牙奉元始天尊之命下山,想起朝歌有一结义仁兄宋异人,便去投奔对方,数年未见,两人相见亦欢。宋异人得知姜子牙下山是为入俗,更是欣喜,把酒言欢后,异人欲给姜子牙介绍一门亲事。姜子牙本无此意,却被异人说的动心,恰巧马员外马洪有一六十八岁黄花女儿,才貌双全,与姜子牙颇为般配,异人上门议亲,马洪答应,遂择良辰吉日以成婚。宋异人排设酒宴,邀庄前、庄后邻舍,四门亲友,庆贺迎亲。其日马氏过门,洞房花烛,与姜子牙成就夫妻。
话说姜子牙成亲后,终日思慕昆仑,只虑大道不成,心中不悦,哪有心情与马氏暮乐朝欢,马氏不知其心事,只说姜子牙是无用之物,夫妻二人时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姜子牙不甚烦扰,干脆往城里摆摊为人卜卦算命做起老本行,只是尚无名气,来往百姓只当是神棍,一天下来赚不了几个子,若非马氏娘家救济,恐怕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姜子牙为生活所累,虽有心成就一番大事业,奈何西伯侯姜里羁困,七载未满,纣王亦非暴君,成汤气数未尽……总之时机不成熟,姜子牙心中苦闷不堪。
适时申公豹得知姜子牙来到朝歌,还娶了妻,并劳苦于生活,心中大快,并暗讽他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又言天子德政爱民,比之那西伯侯强上不少,言语间颇得意忘形。姜子牙心中郁结,又无从辩驳,回头与马氏吵得更凶。
这日,姜子牙还没起床就被马氏数落,心情烦闷,连早饭也不吃气冲冲地摔门而去,马氏拿起菜刀在后面追,闹得整条街都知道。宋异人在街头拦住姜子牙,询问其原因,姜子牙摇头苦笑道:“那马氏就是只母老虎,老朽得罪不起,不就只有躲吗?”
为姜子牙做媒的宋异人事先哪知马氏真实性情,事后知道姜子牙过得不好,心里愧疚万分,便时常接济姜子牙一家,姜子牙也不推脱,如此这般才好受些。
宋异人见姜子牙衣衫不整,脚上穿着一破拖鞋,不禁道:“子牙兄应该还没吃早饭吧,不如先到我府上填饱肚子,那马氏还是要写面子,不会追过来的。”
姜子牙此时饥肠辘辘,便同意了,待填饱肚子就准备慢悠悠地去城里摆摊了。宋异人拉着他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何不向陛下自荐,以子牙兄的本事定能谋得一官半职。”
姜子牙摇头叹道:“一山不容二虎,朝歌终究不是老朽落脚之地啊。”
宋异人不明所以,亦不再强迫他,两人就此告别。
卜卦算命的道具还在家里,姜子牙一想到回去又会被马氏骂,只觉头疼不已,正在家门附近踟蹰,忽然看到马氏把他的东西全部扔出门外,嘴里还喋喋骂不休。姜子牙一阵心疼,等马氏进去后才忙不失地把宝贝捡起来,正欲收起金钱,却见金钱乱而有序,不由得掐指一算,随即算出伯邑考有难,心里有了主意。
然而姜子牙终是迟了一步,伯邑考被妖魅所惑死于非命,而幕后主使却是申公豹,且按下不题。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这日太乙真人闲坐洞中,只听昆仑山玉虚宫白鹤童子持玉札到山,太乙真人接玉札,望玉虚宫拜罢。
白鹤童子道:“姜子牙已下山,请师叔将灵珠子送下山去。”
太乙真人得命,遂前往陈塘关。
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官居总兵,享受人间之富贵。元配殷氏,生有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后又怀孕在身,已及三年零六个月,尚不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