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吗?”
……不想。
史艳文忐忑道:“先生,我看天色不早,还是起身——”
“我告诉你吧。”竞日孤鸣突然压低了声音,让史艳文才说的话卡住了大半,低沉回荡在耳边的瞬间似乎充满了诱惑,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道:“记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忘了。
“……”
晨起的怀抱就像暖阳,史艳文在暖阳中失了音,被宽大的双臂紧紧抱着,像要被揉进身体里一样,快要融为一体,如同相拥跌落,眨眼间天旋地转,变换了方位,迷乱了心神。
绮丽的飘纱无声飘动,在光晕中若隐若现,另一边,是紧紧相拥的两人,仿若隔绝了天地,独自放纵于世外。
“那么,要告诉我答案吗?”
“……”趁火打劫。
不过答案是其次,这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会做的吧!
……
藏镜人觉得身为史家人,自己的运气大概是最不好的那个。
淡定的一把掐住在床沿上恹恹欲睡的毒蛇,藏镜人翻身坐起,很是心平气和的捋了捋思路,眼神慢慢飞扬起堆积的怒火,眉角越见凌厉。
史艳文,冷眼旁观。
竞日孤鸣,推波助澜。
很好,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啊。
“哼!”
他看了天色,巳时左右,寂若无人,换上不知何时备好的黑袍,藏镜人随意扔了小蛇出门,开门瞬间疾走一步,避开迎面的圆石的同时还顺手捞了一只龇牙咧嘴偷窥许久的小狐狸。
小狐狸面露惊讶,双脚离地,被藏镜人拎着衣领吊在半空中,大约是不习惯这张脸突露的冷漠,呆怔了一瞬才奋力挣扎了起来,边挣扎便叫,“坏人!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咬你了,放开!”
挣扎的还挺厉害,但藏镜人不为所动,将丫头提到面前,轻而易举的像拿了一件衣服,“做得到就试试。”
连声音都是冰冷的,小丫头眼睛一瞪,狠狠踢了一脚他的腰,见他没有反应又踢了几脚,只把自己累到大踹气那人也还是无动于衷,咬牙就想从怀里掏东西,没想被人抢先一步。
“啊,还给我!”
藏镜人看着手上的纸包,挑眉看她,“什么东西?”
“还给我!”
“不说?”藏镜人单手打开纸包,在丫头脖子上晃悠着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往下倒了:“什么东西。”
丫头终于领悟到这两兄弟的不同,惊讶的连话都忘说了,好半天才挤着眼睛委屈又愤恨道,“……痒痒粉。”
“人小心眼大。”藏镜人冷笑,下一瞬手上的药粉就一倾而下,连同人一同扔在了地上,引起一声惊呼。
“啊!哎哟,”丫头颤抖着用手指他,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像是在控诉眼前人的暴行,爬起身飞快跑开,“你一个大人还欺负小孩也不害臊!琉璃!!”
“呵。”看着飞奔而走的小丫头,脸上渐渐有了微弱的畅快笑意——他藏镜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虽然这笑容没持续多久。
藏镜人看着面前低眉垂首的青年,“再说一次。”
“主人吩咐,您若是醒来,不必等他们用早饭,史君子昨夜身体不适,怕是不得早起。”
“……他们住一起?”
“是。”
“住哪里?”
“不可打扰主人休息。”
“你过来。”
“啊?”
藏镜人冷冷的看着他,“藏镜人意欲与阁下切磋武学。”
……
“不应该啊!!”
好一声仰天长啸,最后一掌落下,藏镜人怒眉吊眼,被盯的人浑身一抖,趁着地面风尘乍起蹒跚后退,消失在院中。
待到风平浪静,藏镜人突然有些泄气的揉揉眉角,头疼的看向书房旁边的方丈室。
敲门还是踹门,这是个问题。
那两人关系不寻常,当然这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是竞日孤鸣这个人,不是感情激烈的不足一月便能动情的人,还有来时路上听到的流言,怎么想都有问题,这就与他有关系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史艳文毕竟是他的双生兄长,而这个地方,需要层层守卫的隐居地,还能叫隐居地?恐怕比正气山庄安全不了多少。
而且一想起那张对着竞日孤鸣脸红浅笑的相似脸孔他就浑身发寒,好像随时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啧。
麻烦啦!
平复心情,藏镜人举手敲门,抬起的手却顿在半空,那门竟自己打开了,发出了悠长的吱呀声响,半开半阖的门,恰巧能让人看见飘纱床帘后的情景,模模糊糊的描绘个大概,也足以让他惊愕定格。
“你、你们……”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走神的两人,史艳文条件反射的旋掌一推,手忙脚乱的脱离了温暖的怀抱,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意味,一边极快的穿好外衣一边道,“小弟,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
史艳文只是不想让人误会,但这连串动作看在其他两人眼中,只有四个字足以形容——欲盖弥彰。
别者,一者忧一者喜。
藏镜人惊愕到沉默,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全数归于死寂,气氛一时落入冰点,其间接收了无数个竞日孤鸣的暗责眼神,以及史艳文犹豫不决的欲语还休。
竞日孤鸣穿好衣服,门口有人端来了洗漱清水,径自往一旁打理,倒是路过史艳文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有安慰的意思,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意思。
史艳文不明所以,藏镜人倒是脸色刷的变得诡谲,像是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有些值得探究的不可置信,以及显而易见的怀疑。
“小弟?”史艳文思之良久,终于在藏镜人快要爆发的时候福灵心至,于那张风云莫测的脸上辨出端倪,霎时脸红耳热,“咳,小弟不要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
你不觉得现在才解释有点晚了吗?是说你只是个半天不也没个结果!
藏镜人来回看了他两人,道,“误不误会无关紧要,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到外面来。”
“……好,你到凉亭等我,艳文即刻就好。”
“恩。”
说完,藏镜人看了一眼竞日孤鸣,想了想还是打了招呼才走,也算是略尽客礼,对方也点点头当是回礼。
史艳文有些愁闷,不难猜想藏镜人想到了什么,但现下解释未免尴尬,便就着一边的冷水敷了敷脸,在竞日孤鸣含笑的叮嘱下心神不定的走了。
临门一刻还是竞日孤鸣为他绑的发带,这段时日他已经很少束发了,这般放松状态,倒让人安心不少,到了凉亭也不见任何异常,那人依旧安之若素。
至少表面上是。
“小弟——”
“你们是什么关系?”
还真是直接啊,史艳文无奈,“只是朋友。”
“……”藏镜人冷漠的看着前方的墙壁,史艳文你果然当我傻。
“真的只是朋友。”
藏镜人背对着他眯了眯眼,站在凉亭边上认真思考半晌,脸色稍缓,“我看他待你可不像是朋友。”
史艳文低头轻笑,“但艳文当他是朋友,这便够了。”
这说法就颇叫人为难了。
藏镜人转身,又打量了他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郑重道:“你要交什么朋友与我无关,那是你的事,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到现在还能被感情欺骗。只有一点,我相信你明白,他那种人不是会轻易动情,若是真心便好,若不是,你这为数不多的寿命恐怕又要掀起不少风波。”
“我知道。”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还是那个通晓世事风流沉稳的君子,“我知道,所以,我们是朋友。”
藏镜人被噎了一下,试图缓和话题,“事无定论,其实你也不必——”
“小弟,”史艳文打断他,“无论真心与否,艳文不想给任何人留下遗憾,你是最了解我的。”
“……”罢了,藏镜人也懒得理他,反正人安全便好,“同心石给我。”
史艳文表情一僵,“小弟就那么想早点离开吗?”
“顾左右而言他,”藏镜人冷笑,“这点把戏昨日就用过了,同心石。”
“……被封印了。”史艳文小声道。
“什么?”藏镜人没听清。
“同心石,一不小心被竞日先生封印了。”
“……我看他果然是不怀好意吧!”
这种事还有一不小心的说法?!
☆、荒雉初鸣
藏镜人初生于中原,实长于苗疆,乃至其后不怎么顺心的“成家立业”都胡乱的采了苗疆的礼,自认术法禁制也见过不少,难称深谙其道,也算涉猎甚广,而或有那么几个还能手到擒来。
然而。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弟啊……”
“闭嘴!”
“还是算了吧,反正……”
“史艳文,你要是想舌头也断了就继续说!”
“……”
好吧,随你。
史艳文暗叹着起身离开,看着满头大汗的胞弟,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在这寒冬腊月里还能热的冒汗,看来是耗费了不少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