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知道这位守护着钥匙的祭司的名字,虽然于事无补,但总能让他的名字留在烈山部的历史回廊之中,只可惜,这已成了奢想。
女子显然也是知道的,原本冷若冰霜的气息之中,难得的显露了真切的失望来。
此时沈夜突然开口道:“无论是哪一任,他都是我流月城的祭司。”他看了看谢衣,又看向那名女子,“他会为之骄傲。”
谢衣一愣,继而便是微笑,而那女子微讶之后,红盖下的嘴角也是微微弯起,释然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再看向四人,举手投足间便多了些温和,不过这些变化都被那轻纱遮掩,难以察觉。
女子侧开了身,对着众人做了一个“请跟我来”的手势。
不用沈夜回头多说什么,乐无异便与夏夷则一起跟了上来,四人随着那名女子的脚步往着壁洞而去。
山壁之内,看到那被移了位置的棺木,谢衣带着歉意想把它回归原位。不说棺椁的位置移动了,就是那棺盖也被他打开并未合上,如此不敬之举,还当着守墓人的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谢衣还未来得及动手,女子看出了他的用意,却是伸手制止了他。女子轻轻地地摇头,不知是没那个必要,还是,已经无所谓了。
见女子拦在身前的手极为坚定,谢衣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只是女子的用意为何?明明是最为重要之人,为何现在是这番表示?
女子本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也不打算解释,她直接走向了壁洞内一角,按着那一个个圆形的孔洞开始寻找起来。
她这是在寻找出口?
这一想法刚闪过众人脑海,下一刻,那女子便确定般停了手后退一步,出人意料地以手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四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眼见着紫色的血夜飞溅在那空洞之上,不过看那女子极为淡然的模样,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而下一刻,那原本与一般石墙无异的山壁松动了,一个个挖凿的凹陷活像是章鱼的吸盘,随着章鱼的离去而一个个往内陷去,渐渐不见了踪影。
没有石块坠落,没有任何的声响,就仿佛此处本该如此,片刻之后,一道边缘凹凸不平的石门便展现四人眼前。
“真厉害。”乐无异不忘感叹,用血来开门的机关?真的是难得一见。
女子见门已经显现,便退开了一步,她依旧没有揭开红盖,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谢衣开口道。
女子依旧只是静默,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过谢衣也能理解,若她本就是为了守护这墓中人,自然不会离开。
叹了口气,谢衣不准备强求:“保重。”
女子作了一揖,静默地退到了棺木旁。
乐无异看着那沉默的女子,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夏夷则用手一拉,看到夏夷则轻轻地摇了摇头,乐无异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随着沈夜与谢衣往着那扇开启的大门而去了。
也就在众人跨过那道门槛之时,原先清晰无比的石门却是渐渐模糊了,往回看去,一道道透明的墙壁似乎正在筑起,使得交界处的空气都变得厚重起来。
一层层水幕一般叠加的透明石墙,渐渐凝实,而那门外,是越来越模糊的红衣女子,轻纱飞扬,绚烂如斯,最终,消失在了那终于实质化了的石门之后。
来不及惋惜,也没有什么可惋惜,过往也好,真相也罢,连那名女子都已不在乎,只愿守得那一息安宁,他们又何必执着。
只要知道曾经有那么一名流月城的祭司,在此守护着一把钥匙,只要知道有那么一名女子,至死不渝只愿完成对方的心愿,只要知道,曾经有那么两个人的存在,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这便够了。
只是谢衣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石门合拢之时,女子身后便窸窸窣窣响起了轻微却繁复的声响,那是原本一直徘徊在上方不敢下来的美人蛛,细细看去,竟是乌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数量。
女子依旧是那般冷静,与那些蠢蠢欲动的美人蛛对视着。
知道自己的心愿已了,便迫不及待了么?看着那些只是微笑的美人头,女子姣好的嘴唇再次勾起,她伸出了手来,缓缓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瞬间,那美人蛛脚下的巨型蛛网,便全都消散不见了。
随着那原本布满了熔岩池上方蛛网的消失,那些美人蛛便不可抗力地坠落,就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声不断响起,来不及挣扎的美人蛛一只不落全都摔进了熔岩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它们可不会像饺子一样,重新浮上水面来。
女子站在山壁边缘,看着那越发明朗了的熔岩池,眼神有着淡淡的欣慰。锦盒已经交给了大人同族的后人,而蛛网已然消失,蜘蛛也全都死去,那么这里,便该是安全的了吧?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吧?
一袭嫁衣缓缓跨入了棺木之中,小心地撑着那棺盖附在了棺木之上。当那棺盖再次合拢之时,似有什么喷薄而出,沾染了外在的深黑色土地。
合上眼前,女子眼中所见,依旧是那一方美丽的红绸。
[大人……阿离,做到了呢……只是阿离的这一方红盖头,还请大人……]
“咔嗒”一声,棺盖终究是合拢了,隔绝了空气,再不留一丝缝隙。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大纲里特意设置的某一段被我忘了,然后,它补不进去了QAQ
还有就是发现回家之后,每天更新的越来越晚了(⊙_⊙)
☆、第五十六章:壁画
第五十六章:壁画
深黑色的岩石之上,紫色的液体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四散,渲染了整幅画作。不知何时,一双手沾染了些许的紫色,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之后,却是愤恨地咬紧了牙关:“蠢货!”
那些美人蛛没有一只存活,想到无人看守的山道,来人不由得狠狠一脚踹上了棺木,发出“咚”一声闷响。
“你这个死都要添乱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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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长明灯点缀的甬道,簌簌作响的火把之下,是艳丽无比的壁画涂满了所有的石墙。
红花绿树,白烟缭绕,明黄色的山道之间,添画着竖排的整齐队伍,三人五人不等,整齐划一而行。每一对人之间由两根苍翠的绿竹相连,前后两人俱是挑着竹竿,当中几人则都身着白衣,面罩白纱,两臂架在竹竿上,随着前后两人的动作弹跳着。那是湘西的赶尸人,正朝着山中而去。
数座高耸的山峰之后,是百花盛开之地,而红花之上,却是布满了各数虫蚁,并非蜈蚣蝎子一类,只是光看画中那五颜六色、颜色鲜艳至恐怖的虫子,便让人觉得,这虫子的毒素,绝对在其他毒物之上。
一如先前的赶尸图足有数米长,这巫蛊图也是望之没有尽头,只是那形态各异的蛊虫之间,也是刻画着数个人形,或坐或站,面容没有仔细描摹,只是那一双红瞳却是共有的特征,那是湘西的蛊婆,豢养蛊虫之人,也是其他湘西人最为忌讳的一类人。
蛊虫之后,高山平原全然不见,那突显的深褐色的沙粒,表示此次壁画画的是地底岩洞。
犹如排水管道一般,数不胜数的溶洞画满了接下来的壁画,而那无数个竖直的溶洞之下,却都有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她们或坐或躺,动作不一,而她们的身边,也都刻画着面带面具的魁梧男子,赤裸着上身与各个女子贴近了身体。那是落洞女与洞神,湘西人坚信着落洞的传说,也坚信着每一处溶洞都有着山神,一旦嫁给了洞神,那么这名女子便是与凡尘绝了缘。
这些壁画,说它们画的是湘西的文化与历史并不为过,除了赶尸、蛊虫之外,还画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引起四人注意的,则是一幅治疗瘟疫的壁画。
那幅壁画最先画的,是被弃之荒野的腐朽尸体,没有安葬,没有火化,弃尸荒野似乎是那个时候唯一的安葬方式。只是那些腐烂了的尸体之上徘徊着无数怨恨的亡灵,他们满带着仇恨飘回了子孙的居住地,每到之处,便是瘟疫泛滥之处。
亡灵的到来导致了更多的死亡,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并不能安抚他们仇恨的心,妥善的安葬也不能让他们回归地府,随着壁画上的死亡不断蔓延,人们束手无策,一直到,一位祭司的到来。
远道而来的祭司身披五彩霞光,他带领着剩下的湘西人找到了一处山洞,让他们将那些墓棺埋入洞中,而随着棺木进入山洞,那些亡灵便消散了怨恨,消失不见了。
随着崖洞葬的实行,亡灵得到了安抚,瘟疫也得到了抑制,而那位祭司,也被湘西人供奉起来,视若神明。
若说这只是普通的祭司,自然不会引起沈夜等人的注意,但那祭司脚下所过之处,都是绿枝蔓延,那太过熟悉的流月城花纹,他们怎么会看错。
“难道,他就是那位祭司?”谢衣意有所指,若是那位流月城祭司曾经拯救了一个部族,那么他身为外人也能被安葬在墓葬群中,便也说的过去了。
沈夜不置可否:“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