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部已经等不及了,壮年而亡,活不过四十岁,有谁能忍受这样的人生?所以必须回到曾经的流月城,必须去找寻求解药。为了自己应尽的责任,更为了痛苦挣扎着的族人。如今有了古滇国这样一个线索,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沈夜目光深沉,轻微的脚步声不停,路过宾馆大厅之时,蔡晓雨仰躺在沙发上,看她手中拿着抹布的模样,想必也是突然昏睡过去的。
沈夜没有停留,直接走出了门去,冷风迎面的一瞬间,那悠悠的歌声也清晰起来,仔细去听,似乎还能听到些许的琴声相伴,缠绵回环,倒也衬得那歌声百转千回起来,只可惜,这琴与歌声在一片黑暗中不见优雅唯有鬼魅。
漆黑的树影此刻重重叠叠、随风摆动,越发的像一双双鬼手在深渊中挣扎不休,独留下漆黑的树丛中暗暗影藏的魑魅魍魉,仿佛等待着伏击的那一刻。
沈夜只是随意一扫,便听那树丛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配上那“何愚!何愚!”的怨恨呐喊,要是胆子小的人,说不定当场就要吓退了。
不过沈夜很是欣赏那满含怨恨的嘶吼,因为唯有那一刻,歌声才会有些许的不同。本来四面八方而来的朦胧歌声,在那一刻北面的声音会响亮些。
北面有什么?自然是这石桥镇人讳莫如深的九龙池。
果然是九龙池的问题吗?半夜歌声响起的时候就是众人昏睡的时候,想必没有人能幸免保持清醒,故而能传出九龙池是个不干净的地方也算是难得了。
至于九龙池不干净的消息是当初幸免的人故意传出来不让人靠近,还是只是机缘巧合,沈夜并不会去关心,他只想知道古滇国是不是在这石桥镇之内,以及若是在的话,入口会在哪里罢了。
穿过渺无人声的空巷,偶尔点点的星火并不表示有人与沈夜同样保持清醒,寂静与否沈夜并不在意,直奔北面的九龙池而去。
白天走过的道路很是熟悉,但是越靠近九龙池,那歌声却依旧是虚无缥缈,并不见清晰,就仿佛仍在千里之外,没有丝毫的靠近。若非唱到“何愚”之时会有些变化,心性不坚的人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沈夜脚步不变,行走间并不见匆忙,当那排橡树的树影再现眼前之时,就像是一个信号,那循环不断的歌声突然消失了,伴着一阵微风吹过、突兀地戛然而止,活像是突然被按了停止键,却又仿佛从来没有人歌唱过一般寂静。
沈夜对此只是勾了勾嘴角,不疾不徐地走向那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的九龙池。此刻的池面泛着微微的涟漪,走近之后,原本清澈的池水因少了阳光的照射而变得漆黑一片,唯有涟漪处偶尔有些银光,本就没有游鱼的池塘,此刻变得越发死寂起来。
“哼。”沈夜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并不担心未知的危险,蹲下身来将手伸入池中,在触碰到池水的那一刻,彻骨的冰冷直透心肺,与其说是将手伸入冷水之中,不如说沈夜此刻正将手伸入千年寒冰之内,手掌仿佛能在下一瞬间就被冻结。
寒冷只是其一,最为诡异的是,那漆黑的池水仿佛能将肢体吞没一般,明明能感觉到手在水中摆动,但是却只能看到手腕留在水面上方,整只手掌就像被削掉一般,只留了一节光滑的断肢在水面上。
若说白天的池水干净清澈,那么夜晚便是漆黑浑浊了,浑浊到能将光线都吞没。沈夜终是将手收了回来,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似乎有冰晶剥离的声音响起,但眼前所见,唯有漆黑的水滴滴落,在池面上留下了几个圈晕。
沈夜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宽大的手掌间仿佛被刻了一个黑色的空洞,略微倾斜,那比墨汁还浓的圆便变了形,无数的水珠滚落,砸破了平静的水面。
“哼,果真有趣。”
☆、第四章:下水
第四章:下水
割裂的两个世界,最浓墨重彩的永远是那一人。
他是谁?
是谢衣?是初七?还是谢偃?
难以动弹的身体,抵达不到的思念,沉寂在黑暗之中无人知晓。
你到底如何了?
我的主人,我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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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波荡漾的水面,倒影着一个身着古袍的白色人影,及腰的长发熨帖在他背后,点点的光晕飘散开来,最终汇聚于一盏古色古香的精致灯笼之内。
远远看去,那执灯之人似有着无限的孤寂,却又一个人执着地等待了太多年。
那是谁?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师……傅。”略带了哽咽的呼唤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同样熟悉的嗓音,似在哭泣。
等等,是我在说话吗?我为什么……
来不及再想更多,只因站在黑暗之中的那人似是被自己的呼唤吸引,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耳边再听不到其他,唯有如擂鼓的心跳越发的响亮,那人渐渐转身,似乎下一刻就能看到他的面容。
期待了太久的容颜,那是……
“啪——!”响亮的敲击声响起。
“好痛!!”乐无异捂着额头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夷则你干什么!”
在起身的一瞬间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乐无异捂着额头满脸懊丧,他刚才好像在做美梦的,现在倒好,什么都没记住!
乐无异十分郁闷地还想开口说上几句,却在抬头看清站在床前的某人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太太太……太师傅。”乐无异连头晕都顾不上了,他怎么忘了,他今天和太师傅一起出任务了,夷则那家伙没有一起来啊!
沈夜面无表情地看了乐无异一眼:“醒了?”
乐无异点头如捣蒜:“不能更清醒了。”话毕,忍不住又有些委屈道,“太师傅,其实你可以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叫醒我的。”而且窗户外还是一片漆黑吧?太师傅有必要这么早起来吗?
乐无异并不知晓,现在不过凌晨两点,的确很“早”。
听到乐无异的话,沈夜略一挑眉:“你认为温柔的方式对你有用?”
“欸?”乐无异愣了愣,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似乎……有点肿?
应该是错觉,乐无异选择性忽视。
见乐无异已然清醒,沈夜便也转身离开:“下楼,我们要出去了。”
“哦,好。”乐无异不疑有他,掀开了被子跳下床,瞄到墙上的时钟后乐无异顿了顿,摸摸后脑勺,他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该说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吗?没脱衣服就上床睡觉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啊。
宾馆的大厅此刻灯火通明,黄珏一行人已然站在那边等候,乐无异是最后一个到的,透过站得笔直的一群人,一眼便看到了仰躺在沙发上沉睡着的蔡晓雨。
一大群人的压迫下还能睡得那么自在,乐无异有些佩服对方的粗神经,比他还粗,但是她手里握着的,不是抹布吗?一边擦桌子一边睡着了?
“呃……这是怎么了?”乐无异走上前去,发现黄珏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又不是全然的气愤。
不过也是,任是谁就这样被某个未知的东西催眠了心情都不会很好,若非沈夜恰好清醒着,那么放在眼前的线索不就错过了吗?
萧孟对着面带不解的乐无异露出一个苦笑,沈夜叫醒他后就让他去叫醒黄珏等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以后可不想再干第二次。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普通的方式根本不能让人清醒,再加上黄氏的人不愿对自己的老大动粗,到后来,推过来推过去还是轮到了自己这个外人头上。
虽然情况特殊情有可原,但是如果被黄珏惦记上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但显然黄珏此刻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惦记着萧孟提到的话,对着沈夜,黄珏面色镇定并不见急切,但是内心的冲动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听说沈先生找到入口了?”
沈夜并没有正面回答:“还没有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黄珏点了点头:“有沈先生这句话就够了。”他转头对着身后的黄氏众人道,“东西都带上了吗?”
“都带上了。”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后一句话,黄珏显然是对沈夜说的。
沈夜淡淡地看了自家徒孙一眼,直到他将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毯子盖在蔡晓雨身上,沈夜才应承道:“那就走吧。”
一行人鱼贯而出,乐无异把蔡晓雨手中的抹布放在了桌上后,快步跑到了沈夜身后,悄声道:“太师傅,我们所有人不会都中招了吧?”
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但是看到蔡晓雨那么大动静都管自己昏睡,再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乐无异便明白了个大概,难怪自己是被太师傅拍醒的啊。
沈夜瞥了乐无异一眼,波澜不惊道:“知道就好。”
乐无异只能干笑了几声。
此刻月色已经不如先前明亮,几朵浮云遮掩了天空,昏暗一片。不过前面的人打着手电,路面还是可以看的十分清楚。
乐无异一直跟在沈夜身后,似乎这样便能安心些,不知怎的,他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怎么搓都搓不下去。
“太师傅,我怎么总觉得慎得慌呢?”乐无异打量着四周黑黝黝的树林,“你说会不会有女鬼躲在里面,就等着我们送上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