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明星第三天之后,黄少天在私底下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在比赛上的发挥仍然无可挑剔,并且机会主义者的冰冷风格较之以往还要更胜一筹,在比赛中的注意力还要更加集中些。可是在私底下,黄少天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会走神,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喻文州慢黄少天一步,拿出手机查看一下有可能获得叶修信息的微博和。然后他就发现了叶修正在过生日,同样提前进入夏休期的兴欣逗留在了B市。照片里面叶修的表情像是要抓狂,穿着红色的小灯笼吊带裤,和一群人闹在一起。叶秋也是一脸坏笑,抓着叶修看镜头。喻文州轻声笑了笑,然后将手机放进怀里,慢悠悠地往食堂的方向走。
他刚来到食堂,就看到黄少天打包了一份甜品就匆匆走回宿舍。喻文州脸上的表情有些沉了下来。黄少天为什么会情绪低落,喻文州再清楚不过。
于公,喻文州作为队长,不能在明知道原因的情况下,任由队员的情绪一再恶化下去。于私,黄少天更是喻文州的好朋友。
可坏就坏在,他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结果是,喻文州得到了考虑在一起的通行书,而黄少天却受到了被罚下场的红牌。此时喻文州的任何安慰和开解,都嘲讽得像一个看笑话的人。连喻文州都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有那么好心。难道让他去告诉情敌黄少天你还有机会追我爱的人叶修?
所以,无解。
唯有黄少天自己看懂自己想通,才有可能从这淤软的,依旧绊住了他的脚步的河床中踏出来,上岸。
黄少天躺在房间里面,仰面看着天花板。
他好像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一天叶修紧紧抿着唇,无论他怎么哭都不会再给自己一个笑容的表情。
这样的感觉难受极了,梗在喉咙塞在心口再堵住了黄少天的眼泪,让人无法宣泄出来,然后一天一天慢慢地在体内累积,就像是排不出去的废气,清理不干净的污垢,还有门口忘记拿下楼扔的垃圾。
黄少天自暴自弃地将头埋进枕头里面,在这样下去,别说叶修不喜欢他了,可能连自己都要厌弃了自己。
他爬了起来,坐在沙发上,捧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玉米糖水一颗一颗地数。好像在很久之前,叶修给他打包了虾饺和素豆腐汤,那时的叶修说自己还没有喜欢的人,虽然没有给黄少天多大的希望,可是那个时候的黄少天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样,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了。
事到如今,黄少天反复地思考自己哪里错了。他都找不出症结。或许他现在意识到了自己哪里不对,不该如何。可黄少天突然就好像忘记了要怎么对待叶修,摈弃了从前那种相处方式之后。黄少天突然就觉得,现在就算让他站在叶修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黄少天进入了无限循环的自我否定状态,后退是放弃叶修自己承担难过,往前却好像看到了叶修抿着唇的脸在无言地说拒绝。叶修那天说的话,就像一道枷锁,直接将黄少天束缚在了那天的那一个时间点。除了荣耀之外,黄少天失去了所有的本能。
就像方才突兀地看到叶修的照片,他有其他的人在他的身边,让他开心,让他露出笑容。黄少天好像一下子全身都痛,却又说不出哪里痛。叶修没有他也有很多人陪在他身边。可黄少天却觉得没有了叶修,世界就失去了滋味。
这样是不对的。
黄少天翻遍了恋爱论坛。看完了恋爱分析帖子,他学了很多谈恋爱,摆脱自我情绪的道理,却发现仍然追不好一个人。
在这样下去,叶修就是别人的了。
黄少天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他翻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
『叶修,生日快乐。』
黄少天紧紧地捂着手机。
49
『谢谢。』
——等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叶修的信息才回复过来。
黄少天感受到怀里的手机震动,手忙脚乱地拿出来,看到信息的那一瞬间,好像忍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傻傻地张着嘴,像离了水的金鱼般,发不出一丝声音。好像周围的空气给予了胸腔莫大的压强,压得黄少天说不出话来。
肺部的空气被逐渐地抽尽,黄少天怔怔地看着手机。他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手机,用力到指关节都在泛白。在那么久之后,第一次与叶修交谈。哪怕只是简单的短信,都让黄少天感觉到身体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翻搅那般难过。
黄少天慢慢地蜷在沙发上,弓着背僵硬地侧卧着。
爱情就像天上的月亮。
因为我们耳濡目染的都是十五的月亮亮堂堂,嫦娥娘娘住天上,所以我们就那么顺其自然地觉得月亮美好月光温华。爱情也是这样,我们看到了身旁的亲朋好友,前赴后继地往爱情里面奔去,那般义无反顾或无法抵挡。相濡以沫、执手白头,这些描写爱情的词语这么多。
可是爱情除了甜蜜美好的一面外,还有另外一个阴暗面。这个阴暗面是难过,是惶恐,是求而不得,是相互伤害。它就像一个无底洞,让我们掏心挖肺、再付出所有。我们都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样的,就像天上的月亮,我们只知道世间上最美好的事物都堪比花间明月。却从没有见过,这轮明月背后,是另外一幅坑坑洼洼的景象,是一张犹如麻风病人的脸。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拨通了叶修的电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叶修的声音,黄少天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连忙拿起手机,将耳朵凑上去。
「喂?少天?」
叶修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过来,是那样的熟悉。黄少天好像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叶修轻缓的呼吸,以及他以前每次叫着少天两个字的时候,唇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
黄少天的声音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呼气声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喂,叶修……」
好像是听出了黄少天的声音有些不对,叶修轻轻说了声等等,然后好像就是捂住了话筒。黄少天听见了叶修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方才叶修身边吵闹的声音尽数被隔绝,叶修再度拿起手机,「少天,有事吗?」
黄少天刚想开口说写什么,却突然猛地一僵,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调陡然变化,「我…我没事啊,哈哈哈叶修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看到微博上你的照片了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就想打电话过来嘲笑你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叶修在电话那头听到黄少天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的笑声,感觉到心脏一抽一抽的在疼。他最喜欢的那个欢快明朗的黄少天,最终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变得言不由衷,再变得口甜心苦。
「少天……」
叶修淡淡地叫了一声。那天之后,叶修留给黄少天独自思考和留给自己反省错误的时间,非但没能变成解开两个人心结的解药,反而还变成了这般切肤的腐蚀之毒。
黄少天隔在电话的那头,紧张得浑身冒冷汗。他像个瘾君子般想要像以前那般对叶修撒娇和叶修亲密的交谈,可一转眼就想到那天叶修说出来的冰凉的话。那些话狠狠地绊住了黄少天的步伐,将他吊在悬崖上,挣不脱就是离叶修越来越远,挣脱之后就是尸骨无存。
叶修只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摧心疼痛,明知道自己不会再给黄少天回应,明知道自己不该给黄少天希望,明知道两个爱情观不同的人在一起注定是相互折磨。可是叶修却还是忍不住在听到黄少天声音不对的那一刹那,就急急地将自己所有的关心都捧上去。
这两种不同的爱情观,就相当于叶修就是喜欢橙子味汽水、黄少天却只喜欢牛奶味饮料般。谁都没有错,也不能说对方是错,却无法将就,难以改变。
从前隔着这两层不甚明朗的爱情观,叶修喜欢黄少天的人,喜欢黄少天的吻,喜欢黄少天的怀抱,却从未想过要和,能和黄少天在一起。等到两个人南辕北辙地纠结起原因时,那两块截然不同的玻璃被打碎,碎玻璃洒在黄少天和叶修之间,只等着他们想要靠近的时候,被扎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叶修不是在18岁的轻狂年纪。
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黄少天是没有时间精力可供挥霍的职业选手。
叶修要的是安定的家庭,要的是成熟并且自己深爱的结婚对象。而黄少天除了想要他喜欢的叶修之外,他还要在职业联盟继续闯荡,带领蓝雨走向更高的荣耀。他更要他的叶修眼中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要自己成为叶修世界里面唯一的小太阳,可却忘了叶修原本就会发光发亮。
如果这两个爱情观不同的人在一起,他们会为了和对方截然不同的观点而隐忍自己,迁就对方,再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最后是互不理解成为怨偶。最后是会这样的,他们的感情不安定会影响各自的家庭和事业。叶修在意的,好不容易才回归的温暖家庭受到影响,他会保护他的家庭。黄少天在意的,他的叶修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多人好多事情在意,不只是爱着他一个人。久而久之,黄少天会抱怨会厌倦。然后黄少天受到感情影响的事业,会成为压垮他们两个的爱情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