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顾自己昨天已经惹恼过叶修的前提,只想着把人抓到自己怀里质问一番。他浑然忘了自己现在的立场,也忘了这样会让叶修恼怒。
叶修有自己的主见,并且他清醒冷静、从容镇定。这个Omega并不像大多数Omega那样软弱怯懦。他异常坚强,也好强至极。自十五岁离家出走那一年起,他就学会了要如何慎重思考再做出决定。尤其是面对愈加珍贵的事物的时候,叶修就会付出同等重量的慎重。但这样的慎重下做出的选择,有多么地不容易动摇就可想而知了。
除却在荣耀上的成就之外,叶修只是一个Omega。可是他又不能算是一个普通的Omega,一般的Omega在这个年纪早已步入婚姻的殿堂,被卷入家庭的束缚。而他仍是独身一人。他的阅历也比大部分人都要多上许多。他在职业联盟中打拼的十多年间,先后经历巅峰时期,陷害低谷,再崛起回归。
叶修的性子早就已经被这跌宕起伏的经历磨得有些云淡风轻,看似什么都不在意,除了荣耀之外没有什么能够让懒散的他热爱的了。但实际上他能够把很多东西放在眼里记在心中,这是他的温柔。可是真正能够被他放在心尖上,事事顾及,时时注意的人事物却没有几个,这又是叶修的残忍。
他答应了要考虑是否接受喻文州,绝不是敷衍喻文州的话。叶修看到了喻文州对待感情的慎重和稳重。他不擅长辜负人,尤其是像喻文州这样为自己也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考虑颇多的人。
人生的路还很长,所有的人都是新手上路。
叶修也会苦恼。那个平常大家都觉得很厉害,好像无所不能的叶修,也会苦恼,为了自己的未来苦恼。谁说被爱的那个人就不用付出?谁说荣耀教科书、四大战术大师之一的他,就能够很完美地处理自己的感情?叶修生怕辜负了这个,又伤害了那个,所以他变得谨小慎微,又瞻前顾后。这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叶修了,所以叶修觉得累。
而喻文州在这个时候,在叶修的面前展开的关于两个人未来的画卷,恰好是叶修想要的。喻文州用自己的成熟思考告诉叶修,你不是独自为了未来苦恼,我愿意和你分担。即使现在的叶修还没有爱上喻文州,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是向往喻文州口中的未来了。
感情从没有货比三家,或许等哪一天叶修觉得时机对了,感觉也对了,他就会顺其自然地接受喻文州,并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交给他。
叶修看着眼前的黄少天,黄少天的表情有些阴沉。叶修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他全然不顾自己现在是被黄少天死死钳制着抵在墙壁上的窘迫,「黄少天,你放开我。」
叶修的声音里面没有温柔和笑意。黄少天那么了解他的叶修,一听到这句话,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骨髓像被抽去了般,脊背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正爬向大脑皮层,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黄少天手一僵,松开了钳制住叶修的力道。他的神色有些惊惶和怔忪,为什么会这样?叶修不该是这样的,叶修对待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可是叶修到底对待自己是怎么样的呢?黄少天用力地想,使劲地想。他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可以一次一次地得逞,越过叶修划在他们中间的安全界限,都是因为叶修那如同默许的纵容态度。
可是,现在叶修只属于黄少天的特权收回去了,那黄少天要怎么办?
黄少天一下子就慌了。他的眼睛瞬间就溢满了泪,倔强着不流下来,不是平常故意给叶修看的兔子眼。甚至在这个时候,黄少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哭了。他靠上前去轻轻地搂住叶修,声线里面有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叶修叶修,你生气了吗?叶修叶修,我不闹了。我不放……我不要放开你,我不要。叶修我不放,我不会放的,你别生气我不闹了,对不起……」
叶修任黄少天搂着,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抱枕。黄少天的眼泪在叶修看不到的地方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打在叶修的衣服上,很快就淋湿了一片。黄少天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叶修,他希望看到自己熟悉的,只属于自己的,叶修的那有些无奈还有些妥协的笑意。
可是,没有……
黄少天找不到。他只看到了叶修紧紧抿着的唇角,以及微微敛下的眼神。黄少天长大了嘴巴,感觉喉咙里面堵了一块海绵,那块海绵吸收了又酸又涩的水膨胀起来,将整个气管都堵塞住让他难以呼吸,仿佛每吸入一口气,肺部都像被腐蚀了般疼痛酸涩。
叶修任由黄少天圈着自己的腰。他们两个人的身高相仿,拥在一起头颈交缠,却没有亲密的旖旎。叶修的唇就在黄少天的耳边,半晌,叶修开口,「黄少天,你说着喜欢我,爱我,但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半分?你觉得你那么喜欢我,我就应该给你同样的回应。所以你肆无忌惮地接近我。而一旦我推开你一分你就先觉得自己委屈了三分。原也怪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就不端正,给你误会的机会。所以你不需要道歉,错的人是我。」
「你喜欢我,我就要回报给你同等的喜欢,不然你就委屈极了。难道说如果我不给你同样的喜欢,那我就不配你喜欢了,就不是叶修了是吗?想要我的喜欢,又不想要那个不喜欢你的我,这是什么道理?」
黄少天的脑袋嗡嗡地响,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好像失声了般。未语先泪流。叶修推开了黄少天,伸出手指帮黄少天擦干了脸上的泪,却越擦越湿。
叶修手下的动作温柔,口中吐出的话语飞快,
「少天,我不是19岁,你还是一个职业选手。如果我年轻十岁,你也不是电竞选手这个职业,或许我会很高兴的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张扬又臭屁的性子,喜欢你有些狡猾有时又爱犯傻出篓子的傻样。可我今年是29岁,你正值当打之年。我不能也不想放下正在成长的兴欣,你也还有蓝雨的大旗要扛在肩上。我们都不是处于什么少不更事,也身无重负的年纪。所以我对你的喜欢,还不足以演变成爱。」
「少天,我面对的是很多份沉重的,值得我用一生来回报的感情。我想了又想,慎重了又慎重,也没有给自己做出一个决定。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太错了,太不是人了。因为我纵容着你,把我自己为追求者设下的界限都快要蚕食完毕了。我喜欢你对我撒娇任性,但我并不乐意看到,因为我对你的特殊,而伤害了跟你一样追求着,喜欢着我的那些人。他们是那样喜欢我,珍惜我。即使现在我给不了回报,我也不应该这样伤害他们。你把我对你的亲近当成优势来打击情敌你没错,是我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会伤害到其他人,也造成了你的误会,我认错,我抱歉。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在我没有弄清楚什么是爱,我想要的人是谁之前,我不会再心软和回应你。」
「所以少天,你觉得委屈的话,那就早些放弃吧。对不起。」
黄少天脸上的泪痕被擦得干净,除了通红的眼眶完全看不出来哭泣过。叶修推开黄少天,深深地看了黄少天一眼,转身便拉开安全门,走了出去。黄少天站在安全门里面,看着面前的逃生楼梯,心乱如麻。
脑袋里面很多东西在嗡嗡地回响。他刚刚听见了叶修说喜欢他、听见了叶修对自己的不满、也听见了叶修拒绝了他,等等等等。可是这些东西就像零散的拼图,黄少天慌忙着手脚怎么也无法将这些言语凑成一片,得到正确的理解。
半晌,他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却连叶修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黄少天扶着墙慢慢的蹲在地上,他做错了哪里?
他也想要叶修喜欢自己,给自己回应有什么不对吗?既然叶修都承认了对自己有好感了,那么叶修为什么又要拒绝自己,而自己也应该高兴啊,为什么要这么慌这么难过?为什么叶修对自己的喜欢还不能变成爱?为什么叶修不愿意继续由着自己肆无忌惮地亲近他来打击情敌了?
黄少天抱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少天前辈,你不舒服吗?」
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一只手伸过来抱住黄少天的手臂往上提。黄少天听到卢瀚文焦急的声音,他木讷地抬起头,看到了卢瀚文惊慌失措的表情。
黄少天的脸色苍白,他呆呆地问,
「小卢,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能要求别人回应同样的感情?」
卢瀚文感觉黄少天有点不对劲,但看到黄少天的表情,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喜欢别人就要求别人一定要回应是不对的黄少。」
卢瀚文年纪不大,他解释不清为什么不对。也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个问题上。他现在怕极了黄少天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偏偏他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这个时候又不敢抛下黄少天去找人帮忙,只好扶着黄少天干着急。
就在卢瀚文着急得要哭出来的时候,黄少天慢慢地能自己站直了身子。他扶着墙往蓝雨活动区的方向走,卢瀚文忙不迭地跟上,亦步亦趋地跟着黄少天的背影。就要走到前方喧闹的时候,黄少天突然站定了步伐,头也不回的问卢瀚文道,「小卢,失恋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