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姆抱着女儿哀嚎。
言白听到屋子里野兽般地嚎叫,眼神毫无波动。莱斯特也毫不在意地评价今晚那个金发女演员的鲜血之美味,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就彻底把娜娜的名字忘记了。相信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法国知名女演员在英巡演时意外身亡。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打断了莱斯特:“你知道瓦娜莎什么时候离开的?”
莱斯特的声音像被人踩住了脖子,一下停止。他不安地挺直身子,脊背离开廊柱:“恩。”
“你却没告诉我。”言白微微眯起眼。
“你又没问我。”莱斯特咕哝着反驳,“况且你妹妹都多大了,也是时候嫁人。”
言白怒火中烧到一半被这句话打击得瞬间火焰全消。是啊,瓦娜莎最终还是要嫁人的,他也很快就要离开她,当然要在临走之前见到她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黑夜里快速地向马尔科姆的房子走来。
那个人明显是个女人,头发蓬乱,长裙委地,双手张开在身体两侧前后摆动。她再稍微走近一点,言白才发现这个眼神凶狠,嘴巴紧抿嘴角下撇的姑娘是自己的妹妹,她身上浓厚的黑暗气息让他也不禁为之心惊胆战,刚才米娜变身时的黑暗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一滴水和一片海的区别。
黑色的大海拍打在锋利的岩石上,激起铺天盖地的浪花,气势汹汹地朝人盖头扑来!
言白始终淡漠的表情终于变了,他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
瓦娜莎径直朝屋子里走去的脚步被迫停下,她扭头瞪着言白,表情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一串奇异的、古老的语言从她嘴里吐出,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嘶声是远古时代,神明还在行走大地上时使用的语言。
言白眼皮一跳,手里捏着的胳膊刹那间像燃烧的木炭般灼人,瓦娜莎的表情更加凶狠残忍,她微微低着头,眼白迅速扩张,眨眼间整个眼眶都被灰白色填满:“¥%¥该隐的后裔%……%&……”
又是一连串宛如诅咒般的嘶哑低语。这其中唯一能辨认的出的便是那句“该隐的后裔”。
言白和脸色同样严肃的莱斯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制住开始挣扎着想把胳膊从言白手里抽出的瓦娜莎。她身上不知道被什么附了身,力气奇大无比,甚至让两个血族都感到有些吃力。
听到动静的马尔科姆打开门,吃惊地看到这一幕。
今晚注定不眠。他的一个女儿刚刚被他亲手杀死,另一个又被恶神附了身,六亲不认,在被绑在床上时还把床撞得哐当直响,同时用最恶毒最尖锐刺耳的音调诅咒这群绑她的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马尔科姆迟疑着说:“她说的似乎是古埃及语。”
原本扯着整张床猛烈撞击地板的瓦娜莎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安静下来。她眼珠上下左右四处转动,在眼皮下的部分更是跳动得剧烈。
灰白色,没有瞳孔的眼睛最终钉在言白身上,低沉嘶哑,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借由瓦娜莎的嘴巴发出:“该隐的后裔,血族幼崽,不要阻拦我。”
“出去。”言白转身面对妹妹,和占据她身体的黑暗神明对视,同时嘴里命令莱斯特和马尔科姆。
莱斯特看了眼马尔科姆,不服气:“我也是血族,我也要留下来。”
“出去。”言白的嗓音更加低沉,冷硬。
马尔科姆踌躇了一会儿,率先退出房间。莱斯特则是被言白拎着扔了出去。
现在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言白和被绑在床上的瓦娜莎。
这里是瓦娜莎的房间,言白从未进来过。但是墙上挂着的白色十字架他却很熟悉,这是从小就挂在他们老家里父母卧室的那只。现在有无数只黑色的虫子从十字架下端涌出,密密麻麻如潮水般顺墙而下,向言白脚下爬来。
他拧起眉毛,紧盯着这些看上去就不正常的昆虫。不知道是什么种类,每一个不过小拇指指甲盖般大小,长得很像蜘蛛但比蜘蛛多出一对足,数量无穷无尽。他们已经覆盖了整张墙壁和一半的地板,但仍然有同类不断地从十字架下涌出。
言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却发现这些虫子都消失了。仿佛刚才沿着鞋子爬上他身体的那些%0%0%0%0%0%0%0%0的声音,瘙痒的触感只是错觉。
“不要妨碍我!放开我!”床上的瓦娜莎又开始挣扎。
言白走过去,一把按住她的手,弯下腰和她全白的眼睛对视:“你到底是谁?”
“瓦娜莎”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我是日行者。我会撕碎你,杀了你。该隐的后裔,被上帝放逐者,永无生息之地的浪儿,你的灵魂还好吗?它何时消散?”
她忽然仰起头,张嘴一口咬在言白的嘴唇上撕咬,很快那里就鲜血淋漓。“瓦娜莎”舔着那些血,忽然又安静下来,她温柔地说:“放开我,和我一起走吧。我会带领你走上黑暗之王的宝座。”
第20章 血族(十六)
言白深深地注视着“瓦娜莎”,她表情邪恶而轻佻,带有某种暗示:“放了我,亲爱的。追随我。我是黑暗的主宰,是暴徒的主人。来吧,将你的灵魂献给我。”
“你带不走任何人的灵魂。”言白淡道,掐住她细瘦的脖子拎起来,让她的脸贴近自己的。
灰色的眼珠对上雾白的眼眶。前者忽然间起了一丝变化——仿佛有一滴血滴落进去,犹如滴入一杯清水中迅速融开,然后越来越多的血液滴入,将这杯水孙迅速染红。
言白的双眼变得一片血红,他的獠牙伸出嘴巴。
“放了她。”
“瓦娜莎”神情变了,变得惧怕,畏缩,惊恐。她尽力向后仰着脖子,努力拉开与言白的距离,同时尖叫:“你不能这样!”
“放了她!”
“你不能这样做!”某个恶灵在虚空中的脸因为害怕而剧烈扭曲,它的声音拔高,房间的玻璃窗喀拉一声布满裂纹,随即哗啦一下全部崩成碎片。
言白的眼睛红得快要滴下。他一把将对方的后脑勺按住,禁止它的逃避:“从她身上滚出去!”
随着他的爆喝,一股无形的气流以他身体为中心旋起,形成了一道龙卷风。这道龙卷风将屋子里的床头柜,书桌,衣柜,窗帘等等全都卷了进去,然后摔到墙壁上。接连着砰砰砰好几声,木头碎片四处飞溅。
“瓦娜莎”仰起头,张大嘴,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她惨白的眼球一会儿变得全黑,一会儿又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一会儿再度变回惨白。
“呃啊啊啊啊啊——”野兽负伤时的嘶吼从瓦娜莎身体里爆发出来,伴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向四周推开。
言白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墙壁上。他拧紧眉闷哼一声。一道伤痕莫名出现在他的左脸上,横贯了整只眼睛。伤口极深,顿时他半张脸都鲜血淋漓。
莱斯特听见屋子里的吼叫,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他一进入就被房间里的惨烈景象给惊呆了:所有的家具,除了那张床,其他全都碎成一块一块大大小小的木板。地上散落着无数玻璃渣和碎木屑。窗帘也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成几条碎布条。在地板上还有几道深深地划痕,像是被剑硬生生砍出来一样,露出房屋结构的内部水泥。
瓦娜莎紧紧地卧在床上,四肢摊开,仰面昏迷。而沃德……
莱斯特喉咙一紧,瞬间移动到那个背靠墙坐在地板上的人身边。他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头垂在胸前,头发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表情。但莱斯特清楚听见了他的粗喘,他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言白缓缓抬起头——莱斯特大叫一声,只见他大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那些肆意流淌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沿着下巴滴落。他浸润在鲜血里的左眼紧闭着,另一只完好的灰眼瞥了眼莱斯特一眼:“我要沉睡。”
话音刚落,他右眼也闭上,身体缓缓软倒在莱斯特怀中。
一楼的客厅里,马尔科姆双手交握坐立不安,仆人推开门,他立刻站起身:“医生请来了吗?”
黑人让开身子,他身后拎着医疗箱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不满地瞪着马尔科姆:“我只是人体学家,不是什么医生!”
“请原谅,但这次只能请你来。”马尔科姆叹了口气,引导医生走上二楼,“因为一般的医生过来可能会被吓跑。”
结果他们在楼梯上刚走到一半,就看到莱斯特抱着昏迷的沃德走下来。年轻的金发男人脸色非常难看,他瞥了眼马尔科姆和医生冷冷道:“她没事了,我们今晚就离开。”
马尔科姆一愣,挽留的话尚未说出口,就看到他怀里的沃德脸上的大片红色,瞬间就明白了。
言白呻吟一声,从床上睁开眼,瞬间被阳光刺痛眼睛。他扶着头撑起身,打量四周许久才想起来他这是梦醒了,回来了?
床头的手机不停地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伸手拿起手指划过屏幕:“喂?”
“小白?你没事吧,不是今天说好的要去南山寺的吗?”
言白拿着手机揉了揉额头,回头望了眼墙上的日历,他这才想起他是昨晚才和朋友看完电影。接连做了两个古怪的梦,他甚至都分不清楚现实的时间了。这样下去他说不定都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