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肯纳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了想,眼眸一亮,快步向自己母亲的寝房走去。
这京中隐秘之事,只要想打听,没有什么是密不透风、打听不到的。
三日后,晁采之便打从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口里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圣上爱男风。
这倒真是出人意料了。听闻那位被圣上宠着的清心侯原是圣上的救命恩人,对他青眼也就罢了,怎么会弄成这种关系?
晁采之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在她看来,圣上不过是一时迷了眼罢了,若他体验过一回女子的柔软可人,想必定不会再理会什么清心侯。
她如此左思右想,更觉不服。她一向自认天之骄女,父亲是这满朝第一“天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亲也是豪门世家出身,自己则更是从小受父母疼爱,悉心教导,之所以年到十六仍未出嫁,便是存了与一般世家小姐不一样的心思。
要嫁便嫁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可惜她等了多年,都未曾见皇宫选秀,今日方知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晁采之自信她的容貌姿色不会逊色于大渝任何一个女子,更遑论一个连孩子也生不出的男人?
若是她有办法叫圣上对她见则倾心……
晁采之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心中有了计策。
*
八月十五,宫中设宴宴请朝中重臣,好不热闹。晁采之身为女流之辈,自当不会出现在宴席上,然她却可通过后宫太妃的邀请进宫叙话。
今上虽未选秀充实后宫,可不代表后宫没有女眷。
当今圣上的生母先太后薨逝得早,自老圣人驾崩后,太后一位也一直空悬,如今后宫住着的便是曾经老圣人的一众妃嫔。
圣上体恤她们,一直命内侍好好伺候着,小心照看,吃穿用度一律不曾少半分,更是时常去探看老圣人当时最宠爱、如今位分最高的贤德太妃,以尽孝道。
晁采之便是搭上了这根枝,借着母家和贤德太妃的半丝亲缘关系,趁着这中秋大宴,便入了宫。
贤德太妃自是也对皇上与清心侯的事略有耳闻,然而她虽辈分高,到底不是皇上生母,更不是太后,又何曾敢对此事有所置喙呢?
不过,若有一位名门淑女能够吸引皇上的注意,她当然比谁都乐见其成。
中秋宴罢,月色皎皎,按照惯例皇上是要到贤德太妃宫中请安问候,以团母子之情的。
洪宣帝一袭玄色绣团章龙纹锦袍尚未换下,带着微醺的些许醉意,直接从宴上来到了太妃的懿华宫。
掀帘进去之时,却是一愣。
只见贤德太妃正坐在梳妆镜前,一头偶然夹杂着几缕银丝的长发正被人细心地打理,一点一点地盘在头上。
这并无异样,只这服侍贤德太妃梳妆之人,却不是懿华宫的宫女。
肖彧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这陌生女子身上扫过,驻足片刻。
这是位窈窕佳人,仅从侧面看便会被女子纤长妩媚的身姿所吸引,女子似乎丝毫未注意到肖彧的视线,微微垂着头,神情专注地用她那玉白柔软的手抚过太妃的长发。
贤德太妃却是注意到了肖彧,她忙转过身来对肖彧笑道:“本宫听闻中秋时京城的贵妇、少女们都会将青丝绾成逐月髻的样式,听着新鲜别致,恰巧今日采之来看本宫,她又是个手巧的,本宫便叫她给盘个飞仙逐月髻,应个景儿。”
肖彧这才把视线转到那女子的头上,果见这窈窕佳人也绾着样式繁复精致的发髻,点点月白色的莹润珍珠点缀在那发髻上,更显得青丝如云。
再往下看,原来这女子不仅头上精心装饰了,身上衣裙也着实不俗,淡而不素,媚而不俗。
“母妃绾上这逐月髻,果然更添了几分风采,想来那广寒宫上的嫦娥看了也要羞愧的。”肖彧转过视线,对贤德太妃淡笑道。
贤德太妃年轻时曾是宠冠后宫的倾城美人,现在虽不比当初,然她年尚未到四十,又养尊处优,保养得好,丝毫未显老态,反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端庄。
故而此话并不算夸张。
贤德太妃笑得一双眼眯起,热切地叫宫人给皇帝泡茶、端点心,母子一番寒暄之后,方含而不露地引上了正题。
“还是多亏采之手巧,人又贤淑聪颖,有心在中秋夜进宫陪我说说话,也好省得我一个人烦闷。”说到此处,贤德太妃脸上似有伤神之色,然而随即便又换上一副笑脸,拉着晁采之的手,笑道:“采之,快过来见过皇上。”
一直在旁倾听的晁采之心里一紧,忙踏着优雅轻曼的步伐缓缓走过来,对着肖彧盈盈一拜,声音有如黄莺出谷,柔柔道:“民女晁采之拜见皇上。”
“晁采之?”肖彧定定看她两眼,意味不明地重复道,“莫不是晁首辅家的千金?”
而后又笑意一扬,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果然是出身名门,与一般女子的脂粉气不同,看来晁晔教女有方。”
“可不是么,采之自小可是被家里当男儿养的,诗书词画,无一不通,连我都及不上呢。”贤德太妃接过话,叹息道:“如今真是少见这般毓秀淑女了。”
肖彧淡淡一笑,也顺着意赞赏了几句。
晁采之脸上一红,内心一喜,含羞带怯地看了眼他。
贤德太妃觑着这二人神色,愈发地将话往晁采之身上带,一会儿叫肖彧出道题考考晁采之,一会儿又让晁采之给肖彧换茶,更是把近身侍候的宫女遣退,只让晁采之一人服侍肖彧。
肖彧心内了然,然脸上却无半分不耐,笑容温润地捧着晁采之献上的茶,悠悠啜饮一口。
直到贤德太妃说累了,肖彧才起身告退,出了懿华宫。
半路经过御花园之时,却听闻身后跟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肖彧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原来是晁采之,她竟只身一人前来,一手提着宫灯,一手则捧着个食盒。
见肖彧看她,羞怯一笑,翩然走到跟前来,道:“皇上,太妃说忘记叫您品尝这莲蓉冰皮月饼了,特命民女前来送上。”
肖彧眼睛微眯,点头道:“替我谢过太妃。”然后转身示意身边内侍接过食盒。
不想晁采之却往后一退,躲过内侍的手,欲说还休地看了肖彧一眼,那一双顾盼神飞的杏眼里似乎有水光流转。
“皇上,可否让民女亲自把这月饼替您送到乾元殿?”
女子说话时那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如同蝶翼般叫人怜惜。
肖彧扬了扬眉,既不应下也未拒绝,只转身自顾走着。
晁采之却是一喜,忙一溜碎步跟上。
只可惜圣上走得太快,她无法离他更近,只得与一众内侍一同跟在他的身后。
然而看着圣上挺拔颀长的背影,晁采之心里却有一丝喜悦,一丝得意。
恐怕自己是唯一一个能离圣上如此之近的女子了。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暗色流纹的帷帐被风掀起一角。
宫人上前将那帷帐用束带绑好,恰露出里面斜倚在榻上的青年。
那青年一身月白色素缎衣袍,一手支腮躺在榻上,正合着双目小憩,听到外边脚步声方微微睁开了眼眸,却是眯起眼睛慵懒一笑,仿佛有万千光华在那笑意里流转融化,让人移不开眼。
“我道你是醉得在懿华宫走不出了,才叫人出去寻你,没想到这便回来了。”许是将醒未醒之故,青年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然而竟是分外的惑人。
肖彧的眉眼情不自禁染上一层笑意,他快步走上前去,坐在青年身侧,自然而然地握住青年的手,另一手抚过青年鬓角,低声道:“何时来的?怎么不叫人知会我一声?我自会早些回来。”
青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水来:“等一会儿也无妨,横竖你这里的床榻躺着倒舒服。”语罢勾起那殷红的薄唇,淡淡一笑,“尝了你往我那儿送的桂花酪和芙蓉月饼,味道也忒淡,不合我意,我便转手给了罗云了。”
“随即一想,有味道浓的在这里,何必去喝什么桂花酪,于是乘兴便来了。”青年话落,嘴边笑意更是粲然,竟是伸出一根手指来抚上肖彧的唇瓣轻轻磨蹭。
肖彧神色一暗,顺势吻啄上那修长玉白的手指,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小巧莹润的指腹。
“珩儿,你知道我今晚上喝了酒。”肖彧暗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别有意味的话,眼底已经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情欲。
青年朗声一笑,更衬得那张仿若皓月一般的面庞分外动人,他抽出手指挑起肖彧的小巴,一点一点地往下按压流连,直至喉结微微的突起处来回流连。
被如此挑逗,肖彧早已按耐不住,他大手一挥,勒令内侍宫女们出去,方冲着孟珩挑眉一笑,压低了声音道:“珩儿,你真是越发坏了。这几年来我总是被你玩弄,也忒不公平。”
他记得有许多次,两人在御书房里,青年把他挑逗得欲火难耐之后,竟潇洒地抽身而去,独留他一人坐在那硬邦邦的椅子上苦闷不已,还要面无异常地同前来的大臣们商谈事宜,简直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