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梅长苏递过来的杯子,但萧景琰却并不喝,只是拿在了手上。
“先生何出此言?我常年不在京中,消息接收自然散慢,前两次见先生,竟还不知原来先生就是如今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太子和誉王都在争先讨好的对象——麒麟才子,江左梅郎,真是失敬。”
萧景琰这话说的语气甚是平静,不痛不痒,该有的情绪,梅长苏竟是一丝都没听出来。
“长苏此次入京也不过是受到了景睿的邀请,前来养病罢了,并不愿声张,不然何必又化名苏哲呢。也不知苏某是如何得罪了那琅琊阁的人,竟把我比作了那四不像的东西。”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就算是平日里向来严肃惯了的萧景琰也不由轻笑了一声。
“先生还真是幽默。但是,先生你居然选择了来这金陵城里养病,那我可得忍不住说一句,先生你真是太没眼光了。”
这明知故问又犹如逢场作戏一般的对话,只因为对方是小殊,萧景琰竟是觉得有种与上一次不一样了的感觉。
“以江左盟的势力,若是先生不愿意,景琰可不信有谁还能强迫了先生去。”
“还真是瞒不过殿下您啊。”
梅长苏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道:
“苏某虽自负有些才华,但是也避免不了仍是这俗世中人的事实。若有机会能够有朝一日封候拜相,享那流芳后世之功名,谁又能不心动呢?”
若你真的是奔着这些理由而来,我又怎会有机会坐在这里?而你又何必要受接下来的那些苦楚?
“那先生是想选太子,还是选誉王呢?”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梅长苏直直的看向萧景琰,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哪知,他这次却是预料错了。没有他想的惊讶,依然是面无表情。
“虽然前来之前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但是我一直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如今听到先生这么说,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小殊,面对同样变了的我,你会怎么做?
“哦?殿下已经猜到了?”
“先生入京以来,不论是太子还是誉王的招揽,一直都表现的淡淡的。可是在庭生一事上,先生却如此上心帮我,这又该作何解释。”
萧景琰抬头,同样回看对方。
“相比起我是如何猜到结果的,我倒是更想问先生一个问题。先生究竟是为何才会想选我,而放着明显更能够快速达到你的那些目的的太子和誉王不选呢?”
“殿下也说了,选太子或者誉王能够更快的达到我的目的。但是,太过简单的事情做起来,那不就是毫无乐趣了吗?”
不知为何,被景琰盯着,说这些话时,梅长苏心里突然有股莫名的没有底气,好像一切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呵,世间大才的想法总是这般怪诞。”
自刚才起就一直被萧景琰拿在手上的杯子终于被举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哪怕那杯中之水早已凉透。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今日前来得到了先生的答案,景琰感激先生做出的选择。但是,景琰还是想请先生再好好考虑考虑,因为这将来的路确实不大好走。”
“殿下……”
见萧景琰站了起来,梅长苏也连忙跟着起身。
“先生请留步,景琰告辞。”
梅长苏就只能这么看着靖王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半晌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黎纲,你说景琰是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宗主,靖王殿下最后不是相信你的话了吗?”
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褐色衣裳的中年汉子。
“不,他没信。”
景琰,这些年,究竟是什么让你改变了?
如果说前两次他还能安慰自己是错觉的话,那么这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黎纲,这两天帮我约十三先生来一趟。”
“是,宗主。”
☆、第七章
五日的光景转瞬即过,转眼间就到了与百里奇比试的这一天。
这一战全城瞩目,所有人都在关心和好奇梅长苏教出来的这三个孩子究竟能不能打败百里奇。
所以,当萧景琰和霓凰郡主一起来到武英殿前时,见到的就是正在安慰和鼓励三个孩子的梅长苏。
“难得殿下今日也来观战。”
“此战全城瞩目,焉有不看之理。”
萧景琰巧然笑道。
“我观先生面容毫无紧张之色,想必此次比试,先生定然胸有成竹。怎么,先生还是不愿意告诉霓凰这其中的秘密吗?”
几日前,霓凰郡主也上门拜访了梅长苏,为的就是想探一探对方的底。她不知,为何在靠三个孩子摆明赢不了百里奇的情况下,梅长苏依然一脸自信。可惜对方就是不愿意告诉她这其中的原因。
“只要能够达到想要的目的,那就够了,郡主又何必非要知道呢。”
眼看梅长苏还是不打算说,霓凰也无法再深究,只能作罢。
霓凰原本打算进殿等候,谁知梅长苏又叫住了她,表示有私话要讲。
见此心中隐隐猜到了的萧景琰也不做声,径直先走了。前世的他居然会觉得一切都是小殊设的局,利用了大家,还真是不该。
百里奇本身就是由江左盟安□□此次比武招亲中的人,在梅长苏的安排下,三个孩子自然毫无悬念的就赢了比试。
梁帝一时高兴,霓凰郡主和梅长苏都在抢着要的三个孩子,他也就大方的给了。
宴会结束后,梅长苏和霓凰一起走出了武英殿。刚下台阶,就碰到了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邀请霓凰郡主前去赴宴。
先前就有所准备的二人也没多想,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霓凰就跟着那个女官走了。
他们这边如何的风云暗涌,萧景琰暂时不管。今日恰逢朔日,比试一结束,他就奔着自家母亲的芷罗宫去了。
“儿臣见过母亲。”
见到疼爱和理解了自己一辈子的母亲,萧景琰情不自禁的就行了跪拜礼。前世小殊死后,他的意志就消沉了不少,满心就念着尽快把忆辰带起来,以及把国家治理好后去寻小殊。最后却让母亲白发人送了他这个黑发人,自己还真是不孝。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突然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让母亲看看,这么长时间不见,怕是又瘦了吧。”
早在今日的一大早,静嫔就开始一边做吃的,一边等着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景琰是一定会来的,眼下可不就给她等到了吗。
“此次离京时日颇久,甚是想念母亲。”
“这次回来,怎么嘴巴都变甜了。你啊,今天也不把忆辰带来,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这孩子长高了没有。”
拉着萧景琰在桌边坐下,静嫔给他盛了碗鸡汤,嘴里是一个母亲的絮叨。
“母亲莫急着给儿臣拿吃的,今日儿臣能待的时间并不久,有话想跟母亲说。”
听到萧景琰这么说,静嫔正在夹东西的手一顿,顺势也就把筷子放下了。
“小新,你们先下去吧。”
“是,娘娘。”
身着红色宫女服的女子轻声应下,带着另外几名女子缓缓退出了房间。
“景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萧景琰的身旁坐下,静嫔一脸关切的问道。
“母亲,我怀疑小殊回来了。”
纵然是向来性子平静的静嫔,在听到了自己儿子口中的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禁脸色一变,连忙急切的问道:
“你能肯定吗?”
“不,儿臣只是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了。母亲听过一种叫火寒毒的毒吗?”
“火寒毒?”
经萧景琰这么一问,静嫔也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关于这种天下第一奇毒的记载。
想起了关于火寒毒的两种解毒方法,瞬间,静嫔就明白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苦了这孩子了,锉骨削皮拔的毒,他得遭多少罪啊!”
“母亲,你也别太难过,既然小殊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那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伸手揽住了自己的母亲,萧景琰的心里也不好受。哪怕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可他这心里同样也是止不住的疼。
“景琰,你今天要说什么,我也大致知道了。我在这宫里向来就不受人关注,虽然位低势弱,但是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静嫔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看着自己的儿子,嘱咐道: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做吧,不用顾虑我。但是你要记着,小殊他既然没有告诉你他回来了的消息,那你也别声张。他定然是有自己的思量,你要好好配合他。”
“母亲放心,景琰心里有数。”
这次出京回来之后,静嫔觉得萧景琰真的是稳重了不少,心中也有所宽慰,点了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忙吧,这些吃的一会儿别忘了派人来拿回去,想必忆辰也是爱吃的。”
“母亲也要多保重,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