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流耐心的听完了,然后又看他一脸很想自裁的愧疚表情,忍不住宽慰道:“罢了,你也是个衷心的,这事原也不能全怪你。况且长笙如今已经平安到达云锦了,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属下无能。”天甲固执的说道。
“你就只会说这么一句吗?”叶清流挑眉轻笑,“你前几日一直清高的很,甚至都不情愿搭理我,怎么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反倒有些语无伦次了?”
天甲被他此番话说的有点难为情,“属下,属下之前并不曾认出二少,请二少恕罪。”
“行了行了,我如今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说不怪你就不怪你,你也就不要再放不下了。”叶清流摆手,“反正我叶家如今眼看着就要倒了,我也不是什么二少了,你自然也不用对我恭敬。”
天甲听他这样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可是几次张了嘴,终于还是没坑出声音来,只能沉默以对。
“说起来,我那小弟跟着你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叶清流静默了一会问道。
“小少爷曾经跟属下说起过二少爷。”天甲老实的回答。
“哦?他说了什么?有没有骂我?”叶清流来了点兴趣,他还从来没有从外人的嘴里知道自家小弟对自己的评价。
“没有,小少爷从来没有骂过任何一个人。他说,二少爷是全天下顶好顶好的二哥。”
“是嘛……”叶清流倚着墙轻轻地笑,“这小傻瓜,我都骗他那么多次了,回回都上当,居然还记得我的好,真是要笨死了。”
“小少爷其实很想家,虽然他没跟属下说过,但属下知道他夜里经常睡不着。”
叶清流静静地听天甲说自家小弟的事,总觉得听不厌烦。
“唉,倘若我真的死在这里了,你出去了可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要哭了,到时候你这样口舌笨拙不伶俐的人可哄不住他。”叶清流咳了好几声,这几天连续的酷刑让他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的羸弱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几天。
“二少还是莫要再说话了,留点体力好养伤。”天甲担忧的说。
“我知道,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弄死我。”叶清流扬起一个嘲讽的笑,“何况,我叶家现在是倒了,那也好歹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们不在朝了,但是根基和人脉还在,柳非这位子永远别想做的稳。”
只要太子健在,军心就在。西北军就还是柳非的一个巨大的威胁,没有西北军的支持,我看他如何吞得下这片江山!
天甲不懂这些权谋之事,所以这样的事他也插不上嘴,但他曾经听人说过叶家二少聪慧过人,同龄人家的公子都没有他厉害。
叶清流又咳了一阵,身子看起来更差了,可能知道再打下去这人就要不好了,所以那帮人今天没有提着出去,让他缓缓。
天甲迟疑了一会,开口说:“二少若是身子冷,不如到属下这边来,也好取个暖。”
“咳咳,不必了……”叶清流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不小心又喷出一些血。
“二少快些过来吧,小少爷还等着你出去呢。”天甲是真的有些忧心。
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叶清流明显是犹豫了,有可能是因为觉得二人身份有别,也有可能是因为怕连累对方。不过再三思量后,叶清流还是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
“你身上还挺暖和。”叶清流一靠过去就惊奇的说,“这地牢里阴寒湿冷,你还能保得住体温?”
“二少爷千金之躯自然受不住,不过属下是习武之人,体质本就比较好,耐打扛得住。”天甲低声回答。
叶清流笑起来,被寒冷折磨了好几天的身体突然遇到了这么温暖的热源,忍不住就把更多的地方往人家身上靠,没多久就大半个身子挂在天甲身上了,哪还管什么贵公子派头。
天甲实在不习惯这样被人亲密依靠,叶清流刚一靠上来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虽然他身子冷冰冰的挤上来并不太好受,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吱声。
“早知道练武这么好,当年我就跟着大哥一起去学了,如今拿笔杆子久了,这点苦也不能吃了。”叶清流苦笑,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这人刚才那一僵的身体。
天甲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了半天只能解释出几个字来:“二少爷很轻。”
靠着自己的人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也没什么重量,让他不由得开始想是不是叶家的人都这样体型纤巧,他背着小少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叶清流居然奇迹般的听出了这人安慰的意思,忍不住又笑了。
天甲与他离的太近了,近到这人眼睛上长长翘翘的睫毛仿佛都能一根根的数清楚。
这人怎么这样爱笑呢?
他有些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越发觉得这人简直就跟一块玉一样温润,真是特别好看,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下得去手打。
这样仔细再看看的话,二少爷也还是和小少爷长的有些相似的,毕竟是亲兄弟。只是,小少爷即便是以后长大了,也断不会像他这般……
这般……
天甲念的书少,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冥思苦想许久最后终于憋出了一个来。
妩媚。
这个词刚一冒出来,天甲就想扇自己几个嘴巴,二少爷何等身份,他居然用形容女子的词藻来羞辱他,当真该死。
叶清流靠着他没多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天甲感受着他的鼻息轻柔喷洒在自己脖颈间,不知道怎么的,脸渐渐的红了。
虽然刚才他用的词不对,不过二少真的……
真的很好看。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就是小少爷也没这样的。
☆、第51章 五十一
五十一
那厢
李三娘和胡铁花日夜兼程,终于在叶长笙病倒了的第三天姗姗来迟。
楚留香这个时候已经熬的整个人都憔悴了,胡子拉渣眼圈青黑衣衫不整,颓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风流倜傥楚香帅的风姿。
即使是那些曾经与他有过深度交流的女子们站在他面前,谁也不敢说这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的情郎了。
胡铁花看着他如今的这副衰样不住咋舌:“我的天,老臭虫你这是被哪个大姑娘糟蹋了?”
“都这个关头,老胡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三娘你赶紧过来给他看看,长笙情况不妙。”楚留香实在没心情跟他们玩笑,只催促李三娘快给人瞧病。
李三娘挤开胡铁花:“一边去,不能帮忙就别妨碍我看我干儿子!”她急急的抢上前去拉过烧的不省人事的叶长笙的手,刚一看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的样子眼泪就下来了。
楚留香看她居然还哭上了,在一边真是要急死了,不住的说:“三娘快先别顾着哭,你赶紧把人看看再说。”
“哦对对对,你看我,都伤心糊涂了。”李三娘经他提醒,立刻抬起袖子擦擦脸,开始认真的给人看诊。
楚留香观察着她的脸色,当看到李三娘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后,心一下子就荡到了谷底。
“三娘……”他张嘴想问情况如何,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李三娘默然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把被子重新压好,回头对着还在等结果的俩人绝望的摇头:“没用了。”
楚留香顿时有如晴天霹雳,他等了这几天,可不是为了听到这几个字的!他焦急的上前一步争辩:“三娘你不是曾经说,他至少,至少还有一年的吗!”
李三娘叹气:“不错,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按理说我的那颗回香确实可以让他支一年的时间,可是他这几日气血都耗尽了,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药可救。”
知道李三娘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出纠正沉默了很久,才艰难的问道:“那他,还剩多长时间?”
李三娘见面色不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这个不一定,若他求生的意志足够坚强,或许还能撑两个月也未可知。”
“像他这样的身体,每一滴精血都是极宝贵的,所以千万得仔细着才行。只是先前他怒极攻心吐了不少心头血,气一松就已经败了精细的养了这许多年的身子。”
“香帅,我看这孩子,这次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耳边回荡着李三娘的话,楚留香只觉得天地倒转,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换来的确实这样的结果。
“两个月……”他颓然的坐在叶长笙床前,从一年的时间骤然缩短到两个月,叫他如何能淡定。他原本还想着,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带着人四处求医,总能想到法子救他的,谁曾想天意弄人。
“我这就去带他找神医,现在就去。”楚留香猛然站起来,他不能让人在这里等死。于是上前卷卷床上的被子就想把人抱走,刚走几步却被胡铁花和李三娘拦了下来。
“老臭虫,你冷静点,他如今这样的身体你带着他到处跑,他怎么能吃得消?你快把人放下来,咱们再合计合计,肯定有法子的。”胡铁花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也没想到上次分别时这小凤凰人还好好的,这次再见就是这个境地。
“香帅,胡铁花说的不错,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仨商量着,必定有法子的,我的医术又不是顶高明的,说不准就真的有那神医呢?”李三娘也跟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