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话自然有缘由,除了绿柔还在身边服侍着,红杏却在去年就由林如海做主出去嫁了人,如今做了正头娘子,也时常往府中送些庄上的时鲜瓜果。白果几个想到红杏,脸上都是不由地一红,青梅掩唇笑道:“姑娘如今是要嫁人了,竟也为我们操起心来了。可瞧瞧,哪里是个姑娘呢,分明是个夫人啦!”
黛玉脸上一红,作势要去打她,偏有青杏和白果在里头拦着,白芍更是笑得极大声,恼的黛玉转身就要去掐她的脸。绿柔忙拉住了她,好一通劝,才又笑着对白芍等人说:“你们这些个小蹄子,只仗着姑娘往日里疼爱你们,这会儿子便腆了脸上来,竟敢打趣姑娘了!”说着,又笑道:“倒是姑娘却也别气,若气得狠了,别叫新姑爷心疼了才是。”
一句话说罢,立时也躲到了青杏和白果身后,她年纪虽和红杏一般大了,早该趁早寻个亲事。可念及青杏等人还不能立时稳重起来,便又放心不下,只不肯出去。这会儿子竟如青杏等人一般,笑容也明朗活泼了许多,竟比往日里的老成持重更多添了几分娇俏来。
黛玉辩驳不过,只得跺了跺脚嗔道:“好一个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赶明儿都打发了你们出去,方知道厉害呢!”说着,又指着白果和白芍道:“你们两个如今也大了,我是做不得你们的主儿,等大哥回来了,我只管回了他去,再不敢要你们在跟前服侍了。”
白果和白芍相视一笑,忙过来拉住了黛玉,一迭声的“好姑娘”叫着,又笑道:“姑娘快别说这话,凭谁怎样,哪个敢在大爷跟前拿大的!但凡姑娘略提了一句,只怕大爷发卖了咱们出去也是有的。”
黛玉这才抿唇笑了:“原来你们也有害怕的时候,当真要我好气又好笑呢。”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有小丫头禀报说:“裴夫人遣人送了东西来。”黛玉才一起身,就迎上几人打趣的目光,顿时把头一低,又抬头瞪了她们几个一眼,“还不把人迎进花厅去呢!”
青梅和绿柔忙笑着应了,打起毡帘就往前面花厅去迎人。白果这里给黛玉把披风系上,把黛玉身上的褶皱都抚平了,这才笑道:“姑娘今儿个穿的也好看,正该出去见见人呢。”说着,就打起毡帘陪在黛玉身边往花厅去。
来人正是裴夫人身边的陪房赵妈妈,一见黛玉穿着一件玉色折枝牡丹雨花锦绸衫,芙蓉鬓间斜斜的簪着镂空雕花赤金钏,容色清丽雅致,端的是明媚可人。便笑着过去行了个礼,才又道:“这是我们夫人才从芙蓉阁里拿回来的衣裳,都是比照着姑娘的体格身量做的,姑娘可别嫌弃。”
黛玉哪里会嫌弃,忙让绿柔把包着衣裳的包袱接了过来,又见赵妈妈笑呵呵的坐着,才笑道:“请赵妈妈替我转达谢意,芙蓉阁的衣裳千金难求,听说她家的绣活儿就是宫中的绣娘也比不得,最奇的是花样奇巧,又总有心意,夫人的心意当真重极了。”
赵妈妈听着黛玉清清琅琅的说着,虽是恭维的话,却分外好听,本就慈和的脸上更是展开了一抹真切的笑容来。“夫人说了,可不能委屈了姑娘,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呢。”一语未尽,就见黛玉脸颊绯红,便又笑呵呵地说:“是我失言了,只是姑娘别见怪才好呀。”
等送走了赵妈妈,黛玉回房打开那包袱一看,就见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樱草色团花缠枝花古香缎狸毛袄,一件团花五彩宝瓶纹样缎面鼠褂,另有一件桃红色遍地滚花绫子银鼠皮裙,俱是光彩夺目,颜色鲜亮。
绿柔打眼儿一瞧,便笑着说:“裴夫人可真疼姑娘,每每年下过节便送了衣裳来。要说,芙蓉阁的衣裳的确精致异常,瞧这缎子倒在其次,只是这上头的纹样奇巧精致的很呢。”
两人在屋里正说着,就听外头一阵动静,青梅白着脸跑了进来,一见黛玉先福了福身,起身后忙道:“姑娘,大爷发了热,整个人烧得滚烫,老爷还在当差,这可怎么是好呀!”
黛玉一听,手里的茶盏一个不小心便打翻了,正要说话时,却发现自己被这消息吓了一跳,竟连喉咙都似哽住了一般。绿柔倒是皱着眉喝道:“哪有这样慌慌张张的,老爷既不在,还不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来瞧瞧!”说着,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黛玉,柔声安慰道:“姑娘也别着急,先系上披风,去大爷那里瞧瞧才是。”
黛玉听她这样说,忙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又由绿柔和青梅陪着往林泽屋里来。
林泽园子里栽种着许多的翠竹,笼在一片明媚的晨光中,更是显得青翠挺拔,颇有几分清高自持的意味。只是,黛玉此刻挂心林泽的病情,脚下步子急切又带了几分紊乱。才一进屋,就见林泽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却还嚷着说冷。
黛玉眼圈儿一热,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早上出门时分明好好儿的,眼下这是怎么了?”说着,不顾白果的拦阻,就往林泽床边一坐,探手摸了摸林泽满是冷汗的额头,只觉得触手滚烫,黛玉心头一跳,直觉不好,连声音也拉高了两分。“你们是怎么服侍的,病成这样竟也没人发觉。”
白果等人也暗自悔恨,“今早大爷起身时只说头疼,强灌了两杯冷茶才稍好了些。又因赶着去上朝,怕耽误了时辰,我们也不敢深劝啊。”
“糊涂,他不肯,你们就不知道劝着么!”黛玉说着,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姑娘快别哭了,要大爷知道了,定心疼的很。”绿柔一边给黛玉擦了眼泪,一边又打发小丫头往外头去催,不多时,才见有人引了宫里的王太医进院子来。绿柔忙带着黛玉往屏风后头去,只留了白果在里面陪着黛玉,自己与青梅在外头听王太医诊断。
黛玉心里着急,握着白果的手不由地紧了几分,白果小声劝道:“大爷身子素来是有些单薄的,一时染了风寒也是有的。姑娘别太心急,王太医是太医院里的圣手,这点儿子小毛病必定看得好。”
黛玉含着泪点了点头,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只想着若林泽有了个好歹,自己也是……一想到这里,眼眶中的泪水便隐忍不住。
绿柔见王太医给林泽搭脉的时间比从前长得多,心里便浮现了几分不详的预感,正想开口询问时,就听见门口的毡帘一掀,一个玉面公子大步走了进来。
“王太医,他是怎么了?”
王太医见着来人,慌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来人伸手拦住,满目急切关怀竟不下黛玉等人。
绿柔瞧着暗暗心惊,这三皇子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当真是奇了怪了,再看他面色焦急,满心满眼只瞧着大爷,莫不是……
王太医应声坐下,伸手搭在林泽的腕上,眉头紧紧的皱着,一手抚着花白的短须,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王太医……?”
水湛的口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看着王太医眉头紧皱却不说话的样子,再看林泽满头大汗,脸颊烧得通红,心头一阵一阵的钝痛。
“林公子……只怕,不是寻常的风寒。”
说出这一句之后,王太医便止住了话音,下一句话如何也不肯说。
水湛轻轻地眯起了眼睛,“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三殿下恕罪,这林公子的症状和脉息……分明是中毒的症状啊!”
第124章 黛玉出嫁水湛进门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林泽垂在锦被上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眼皮子却沉重的连睁开都费力。他蹙起了眉头,只听到床前似乎有人轻声地说:“林大爷的身子须得好好调理着,否则日后只怕还有病根落下。”
“这都月余了,为什么还不见他醒来?”
“这……”王太医的声音带了几分迟疑。
“月余以来,每日只进些流食,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一下,王太医你倒是说说,林泽他怎么还不见有起色?”听声音,竟然是水溶强忍着怒火和担忧在质问王太医,那口气,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把王太医拎着提起来才罢休一般。
“王爷,林大爷虽说是中了毒,幸而发现的及时,不曾伤及心肺。只是林大爷素来身子单薄,不能用药太极,否则反受其害。”王太医说得不急不缓,但只有他自己内心震动可知。林泽身中剧毒,本来难得解药,他纵是看了大半辈子的病,于用毒方面却还有些棘手。幸而有三殿下……想到这里,王太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水湛,见他面色微沉,立时低下头去不再开口了。
良久,寂静无声,唯有浓郁的药味在室内弥漫。
林泽神智已经有几分清醒,只苦于睁不开眼睛,想要动手引起水湛等人的注意也不能够。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进得屋内,就听林如海急切道:“今日可好些了?”
王太医便又把之先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复又道:“林大人不必心急,贵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将养些时日定能好转过来的。”
只听林如海沉声叹息一声,“玉儿亲事将近,偏出了这样的事儿……唉……”
水湛这才想到,林泽向来宝贝黛玉,若因着自身耽误了黛玉的亲事,只怕心里实在愧疚。因向林如海道:“林大人,林泽素来最是疼爱林姑娘的,何况这门亲事也是父皇和母后亲自赐婚,体面尊贵不在话下,若耽搁了下来,只怕要累及二府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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