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不会引起阿庭的不满,相反,他看到了对家人的保护,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在阿庭看来,小道小兽般张牙舞爪的动作下是对家庭的维护。
“就凭我是这个班子的班主。就凭我们欣赏你们,我们能为你们兄弟提供一个住所,如果你们愿意,你们会拥有家人。”阿庭说得很自信,“只要你们点头,你们就可以一直留在我们这个班子。”
“我们不会像你们之前呆的那个班子一样对待你们,你们可以放心地留在这个地方。”阿庭望着小道。
小道只是握着拳,“我不在乎这些,吃的,有地方容身,我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所以我们对你承诺,我们不会把你和你弟弟分开。”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果然,只有这个条件才让眼前这个小兽般戒备的少年放松了些许。于是,阿庭抛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弟弟已经点头了。”
不出意外,他看到了少年意外的眼神。然后小道就越过阿庭直接冲进了房间,把阿轻都关在了门外。阿轻和阿庭站在门外都是一脸诧异。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少年小道虎着脸对他们说“我们答应了”,然后又关上了门。
阿庭和阿轻耸耸肩,最后决定把时间交给这对兄弟。
不过这只是两人的想法。重点是,现在花满楼和陆小凤呆的是小刀的房间,而小刀被关在了门外。
小刀是个急性子的人,他一知道两个少年点头了,高兴极了。然后听阿庭说那两个少年在休息的时候,他立刻说:“这怎么行!表演没几天了,必须训练他们。”
然后小刀就直接踹开了门,把两个少年从房间里叫出来去训练。说起来,小刀对两个少年还是有点像师父一样的感觉,都是表演飞刀的,所以小刀对两人的训练格外上心,将自己原先要做的表演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
陆小凤和花满楼虽然对使用飞刀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小刀所讲的细节都是两人平日里没怎么注意的,为了不做错,两人真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为两人的加入,所以阿庭决定不修改节目,所以花满楼和陆小凤除了接受了一天小刀的地狱式训练,到了晚上还被拉去和众人一起串联表演,一天下来,两人都觉得像是散了架。
游魂一样地回到了房间,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像没了骨头一样地趴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唉,那个时候我只是说说而已。花满楼,我发现杂耍班子也不是这么好呆的。”陆小凤懊恼地说,果然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花满楼只是轻哼了一声,陆小凤趴在他的旁边,一只胳膊就这么放在花满楼的背上。不重,只是一种恰好的压迫感。
趴着有些不舒服,花满楼撑在床上翻了个身。陆小凤仍然是趴着不动弹,手还是固执地横在花满楼的胸口。那种压迫感变得更加清晰了,却是那么踏实。
花满楼睁着眼,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他听到陆小凤的笑声,然后身上的重量就家中了,肩窝的地方有些疼,却也有些痒。
等花满楼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小凤的声音已经近在耳侧了。
“我听阿轻说了的。”陆小凤半个身子压在花满楼的身上,下巴搁在花满楼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说,“她说你今天说,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陆小凤的声音很轻,似叹息,似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像是单纯的吐露,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似他已经懂了一切,但却又像只是一句调侃。
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花满楼的思绪飞回了白日,当阿轻试着让名唤小楼的少年留下来的时候。他知道,阿轻是看中了他和陆小凤塑造的这对只有彼此的兄弟。
抓住自己这个孱弱的弟弟,那么哥哥的留下便没有任何问题。而他们抛出的最大的筹码,就是让这对兄弟一直在一起。
然后,他顺着阿轻的诱导,一步步地装作落入了网中。然后,说出了身为弟弟最大的期待,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想和唯一的哥哥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啊……那时候说出这句话,是出于半谋算,半自然的状态。心里还在盘算着该不该这么说,却早已付诸了行动。
依赖哥哥的小楼,想和小刀一直在一起。只要他在,什么地方都好。
疼爱弟弟的小刀,愿和小楼一直在一起。只要他想,什么地方都好。
他和陆小凤扮演的这对兄弟便是这么简单又直接。那么他和陆小凤呢?
陆小凤的吐息又在耳畔逗弄了,“花满楼,你真不公平。每次吧在别人面前哥哥,哥哥的叫得那么自然,装作不说话都让我应付。然后回来了,我连一声哥哥都讨不到。”
陆小凤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俩自小认识,陆小凤年纪比花满楼大些,但是花满楼是从未叫过他一声哥哥的。
现在他们扮作一对兄弟,尤其是花满楼还要装作是如此依赖兄长的一个少年,听了他那么多声哥哥,陆小凤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想,若是花满楼用本来的声音,本来的语气喊一声哥哥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看花满楼的样子他是绝对不会松口喊的,陆小凤知道讨不到,但是还是会时常提起,调侃花满楼两句,就像是现在。
只是陆小凤发现花满楼这次没什么动静。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花满楼乌黑的双瞳,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映在花满楼眼中的模样。
上官雪儿易容手艺不俗,他和花满楼的新脸真的有几分相似,活脱脱的一对亲兄弟。可惜,自己的模样只是映在花满楼的眼睛里,他看不到。
正想着,陆小凤听到花满楼在说话,“想听?”花满楼的声音平缓,带着催人入眠的力量。
陆小凤半趴在花满楼的身上,侧头看去,正好看到花满楼朝自己伸出手。
因为疲倦,两人都变得有些懒散,动作都是缓缓的,放慢了无数倍。
放松中,花满楼的手重了影,陆小凤慢慢地回神,两道影缓缓地合拢,最后重合在了一起。
花满楼的手划过,与不远处桌上的烛火重合一线,就像是将火苗握在了手心,火苗燃烧着,没有灼伤他的手,却让这只手笼上了昏黄的光晕。
在烛光中,花满楼的手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使了缩骨功,身形变回了十四五岁年纪的样子,连手也变小了。虽然变小了,但是花满楼的手指还是纤长。
一双贵公子用来弹琴的手,好看的手,和落难江湖的盲眼少年完全不同。为了做到万事无缺,上官雪儿也给他们的手做了伪装。
两人的手变得粗糙,而花满楼的手上更是加了些细小的伤口,和他原来的手完全不同。
伤口……
气氛使然吧,陆小凤没有回答花满楼的问题,而是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摩挲着那些伪装的伤疤。
“小心蹭掉了。”花满楼提醒陆小凤。
陆小凤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摩挲花满楼的手。今天练习飞刀的时候,还好没有割伤。
“果然,你还是不适合杂耍班子的生活。”陆小凤忽然说。
“嗯?”陆小凤摩挲着他的手,力道很轻,很舒服,周围又太安静,花满楼有些昏昏欲睡,没有明白陆小凤忽然提起这个的原因。
陆小凤仔细地看着花满楼的手,“你的手啊,还是抚琴弄花的时候最好看了。”
“你……”花满楼怎么会料到陆小凤会突然说这个。
“对了,你摇纸扇的时候手也很好看。”陆小凤继续称赞花满楼的手,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那折扇打我的时候。”
花满楼被陆小凤这不着边际的话给逗笑了,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任由陆小凤这么牵着。
两人的手交握摆在花满楼的胸口,两人没有打算松开彼此的手。身体交叠,彼此的压迫带来的是愉悦,训练一天疲倦的身体喜爱这种压迫,催促着二人陷入沉睡。
谁都不打算移动,周围是那么安静,两人都闭上了眼睛。然而两人却听到颇为急速的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房间来了。
两人都有些迟钝,连反应都是慢一拍的。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人一齐往门外看去,发现是阿轻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
“还好,你们还没睡。”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阿轻有些惊讶,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脸色,高兴地说,“我可以进来吗?”
你都已经把我们的房门推开,站在门口了,我们能说不行?
心中腹诽,陆小凤冲着阿轻点了点头。
阿轻端着托盘进了房间,陆小凤这才看清托盘里放着的是两碗汤药。陆小凤正要起身,阿轻就阻止了他,“你们两兄弟今天训练了一天了,就别起来了。”
她端着两碗汤药到了床边,“这是给你们熬的补药,你们喝了再睡吧。”
“补药?”陆小凤将信将疑,杂耍班子的训练都是实打实的,他们可从没见过其他人在训练之后要喝补药的。
这三天他们两个人也恢复了不少,可没什么必要喝补药。
虽然不打算拒绝,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喝下去。陆小凤不解地看着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