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三人一开始所说,这山里的人住得远,虽说他们几个人是住在同一片的,但实际上也离得很远。
住得这么远,果然交流起来也就不方便了许多。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张树家门口等着,按照那三人所说张树一般午后就会回来,两人满以为不会等很久。
可是没料到,他们这样一等,竟然就等到了落日西下。
这山里到了黄昏之后便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氛,再这么暗下来,陆小凤和花满楼真的要体会一下深山中黑灯瞎火的感觉了。
陆小凤正想对花满楼说“莫不是被那三人骗了”,就看见远处似乎有个小黑点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走来。
“花满楼,张树回来了。”陆小凤拉拉花满楼的袖子说道。
花满楼也等得有些累,听到陆小凤这么说,也就强打起了精神。
张树是个中年人,挑着个扁担走了过来,看见自家门口站了两个人,上来就说:“你们是官府的人?”
“你怎么知道?”陆小凤挑眉。
“刚才回来路上有人告诉我的。”张树挑着扁担,推开了家门,点上了灯,“说是有两个官老爷等着我。”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桌边坐下,张树则是把扁担放到一边。陆小凤看见张树带了两小坛酒。
张树瞥见陆小凤在看自己手里的酒,嘿嘿一笑,把酒放在角落里,“今天柴火卖得好,我是个酒虫,没耐住就买了两坛。”
对于馋酒这件事,陆小凤也是颇有同感,也就点了点头。
花满楼听到张树这话,也是意会地一笑。
张树拘谨地给陆小凤和花满楼倒了两杯白水,在两人开口前就说:“两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是想问我那具女尸的事情,今天我在镇上都听说了,还去官府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两位大人是白等我了。”
“你去了官府?”出于诧异,陆小凤和花满楼的声音高了些。
张树端着碗的手就是一抖,声音有些不稳:“是……是啊……那女尸被抬回了衙门,好像被认出来是前几天死了的那个大户的小妾……”
真是范杨氏?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手都紧了紧。
“我听见镇上的人说什么丢了个女人和小孩,听说是被个公子哥绑走的,然后想起我之前看到的事情,就去官府把知道的都说了。”张树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真的看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陆小凤问。
“是……初七那天的事。”张树抖得更厉害了,生怕自己说错话。
“那你都看见了什么?”花满楼问。
“这……”张树有点犹豫。
“是有什么难处吗?”花满楼觉得有些古怪。
“不是不是……”张树连连摇头,接着擦额头的汗,“小的就看见那公子哥勒着那小孩,把那女人推下山了。”
“什么?”这可跟陆小凤期待的说法完全不同,他们层层追寻,到最后出现的线索竟然一步步地让陆九念愈发坐实了罪名?“你真的看见是那个公子哥把那女人推下山的?”
张树一抖,点头说:“是啊,小的确实没看错。那公子哥把那女人推下去,那女人拽着他的手挣扎。公堂上官老爷也查过那公子哥的手臂了,确实有抓痕呐……”
张树这么一说,可是说出了一件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没料到的事情。
竟然又公审了一次,陆九念这次恐怕……
担心陆九念的情况,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没能再在张树家久坐下去,便匆匆地告了辞。
132
陆小凤和花满楼提出告辞之后,张树将他们送到了门口。过了秋,天色暗得飞快。三人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时间里,外面的天色已经发暗了,没有火光照明,在山间行走恐怕不容易。
张树就冲着陆小凤和花满楼说:“两位大人稍微等等,小的给二位做个火把。”
虽然说是火把,但其实也不过是张树从墙角挑了几根不怎么扎手的柴火,用细绳捆了起来,然后用找了块碎布包住柴火头,再用细绳捆起来。
张树将这火把往烛火那里凑,却发现点不燃碎布,他左右看了看,最后走过去打开了他带回来的一坛酒,倒了些酒水在布块上,然后火把一下子就点燃了。
接过火把,陆小凤和花满楼谢过了他就离开了。
这山路不算难走,但是脚下也必须小心。陆小凤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左臂还向后虚扶着花满楼,不时要提醒花满楼注意脚下。
多亏了这火把,这回程的路倒不算是太难。陆小凤就这么说了一句,花满楼忽然问陆小凤:“陆小凤,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樵夫有些不对劲?”
“嗯?”陆小凤不解。
“你不觉得,他面对我们的时候太惊慌了些吗?就算我们冒充是官府的人,白日里那三人的态度倒是正常许多。”
陆小凤本来没有细想,但是花满楼这么一提,陆小凤回想张树的反应,也觉察出了一些异样。
“他真的很惊慌。”现在细想,张树回答他们的问题时结结巴巴,身子不时会有些颤抖,而且说话的时候都在冒汗。
陆小凤本以为是他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他和花满楼的语气急了些,现在想想,他那反应的确是有些过度,“你的意思是,他刚才在撒谎?”
“说不定。”在说话的时候,花满楼渐渐地向陆小凤靠近。
觉察到花满楼的靠近,陆小凤停下了脚步。陆小凤手中还举着火把,橘色的火光映照着花满楼的脸,似乎连花满楼的眼中都浮现出了两簇耀眼的火苗。
望着花满楼眼中的火苗,陆小凤一时忘记了动作,竟然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
可惜的是期待注定是期待,最后这份期待还是落了空。不仅如此,当期待落空的失望还未成形,惊慌便袭击了陆小凤。
花满楼竟然是靠向了陆小凤手中的火把。眼看着火焰就要灼伤花满楼,陆小凤握着火把的手往后一挥,另一只手握住花满楼的手腕往另一边一拉。
“怎……”花满楼被拉得身子一歪,好不容易才站稳,错愕地问陆小凤。
“还问我怎么回事?”陆小凤心中有气,“这是火,你靠这么近不怕被烧伤啊?”
“是我鲁莽了。”花满楼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的确有几分危险,便认了错,抬手拍了拍陆小凤的左手说,“你先别恼我,方才一路我都闻到这火把上酒水的味道,想凑近闻个仔细。”
闻个仔细?陆小凤看了眼手中的火把,这团火焰烧成这样,靠得再近些非得燎了胡子眉毛不可。
不过花满楼既然这么说了,陆小凤也不会就这么干等着柴火把酒水烧完。陆小凤找了块空地,解开柴火上的牺牲,把燃烧着的木柴放在地上,再取出那块碎布把上面的火苗踩灭。
方才张树是把酒水浇在整块碎布上的,现在还剩了些边角,陆小凤凑近一闻,就被那柴火的味道给呛住了。
“还是我来吧。”花满楼拍着陆小凤的后背帮他顺气,伸手让陆小凤把那块碎布给他。
“这味道太呛了。”陆小凤直摇头,直接把手中的碎布递到花满楼面前,“直接就着我的手闻吧,这布条烧成这样了,握着沾了一手的灰。”
花满楼也没有推辞,低下头闻。果然,这一闻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抬起头对陆小凤说:“陆小凤,这酒是梨花白。”
“梨花白?”陆小凤颇为吃惊,“这酒可不便宜?宁桥镇柴火价格应该还没这么贵吧?”
都这个时候了,陆小凤竟然还有心思打趣。若是折扇在手,花满楼此时说不准就敲过去了。可惜现在两手空空。
看到花满楼一脸无奈,陆小凤连忙说:“那张树是个樵夫,两坛梨花白对他来说太贵了些。”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虽然陆九念那边的情况危急,但是张树这边的问题也不容放过。陆小凤和花满楼便决定再回去一次,或许就能找出这背后的原因。
陆小凤捡起地上的柴火,回过头却发现他和花满楼过来时的方向竟然火光映天。那个方向……不就是张树家的方向吗?
“花满楼,我们快走!”陆小凤扔下手中的柴火,拉起花满楼就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张树家的方向似乎起火了。”
等到两人赶到起火的位置,才发现起火的真的是张树的屋子。
在山上,着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张树的屋子起了火,此时早就有了几个人在扑火。
白日里带两人来这里的三人也在,一眼就认出了陆小凤和花满楼。
“怎么回事?”陆小凤走上去问。
“不知道啊大人,刚才不知怎么的张树家就着火了。”一人抱着水盆说。
“张树呢?”
“他没出来。”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陆小凤和花满楼心道糟糕,这是正好有人端着水盆走过,陆小凤抢过水盆就要把水往自己身上浇,结果被花满楼拦住。
“留给我一半。”花满楼坚定地说。
望着花满楼坚定的神情,陆小凤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他往自己的身上泼了半盆水,又把剩下的半盆水浇在花满楼身上,然后两人一起冲入了张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