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想要,却不敢赌。
“庄主,我刚才与你弟弟开了一个有些过分的玩笑,还允许我前去跟他道歉。”虽然他们聊得很愉快,但林承瑜也清楚地认识到想要薛衣人自己来认清薛笑人的真面目,从学会去正确引导的事情不太可能了,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准备进入主题,“不知道薛庄主的二弟平日都在住在什么地方?”
薛衣人凝视着林承瑜,“我希望真的是如你所说,那只是一个玩笑。”
林承瑜看着他,没有回答。
楚留香回神,心里微微叹气,看着薛衣人,道:“人生在世不称意,庄主对这个弟弟怕也是关怀备至……”只是,弟弟却嫉妒的快要发疯。
薛衣人不置可否,眼神内略有愧疚。
薛笑人住的地方个很宁静的小圆,里面的古树郁郁葱葱,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树龄,周围的屋宇围墙都高高将这个地方围绕住,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天下第一剑的弟弟就是在这里练成了更快更狠毒的剑。
楚留香看着满园的灰尘和锈迹斑驳的铁锁,他斟酌着语言,终于开口道:“我和随风远下江南,其实是跟着几个人而来,他们恐怕就死在了这个地方。”
薛衣人脸色微变,“香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为我杀了那些人吗?你们处心积虑在我薛家庄进出,就是为了给我定罪?”
楚留香道:“庄主言重了,只是那人的剑的确与阁下同出一脉,上一次我们出庄时,也被他堵在了庄外的白桦林,差点因此送了性命。”
林承瑜也大笑道:“庄主为何一听此事就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呢!我们可是很清楚此事绝不是庄主所为,先不说那天庄主身上有伤,而且那人的剑比起庄主来怕是要快了近一倍。”
听到这样的评价,薛衣人眼角一跳,放在衣袍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楚留香看了看林承瑜,他率先走在前面,推开了薛笑人所住的屋子,院子里灰尘满地,可屋子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们生活所常用的那些床榻,衣物,茶杯等等,都是干净整洁,体现了一个人所拥有的良好教养,根本就不是一个傻子能做出来的。
一切已经呼之欲出了。
薛衣人忽然仰头大笑,“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这里,其实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盯着林承瑜,冷冷道:“你以为你的刀真能伤了我,你才学刀多少年,我习剑至今已有三十余载,自认天下无人能敌,高处不胜寒,本来是想在江湖上找些乐趣,可你们却硬要坏我的好事!”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楚留香一惊,薛衣人难道打算代替薛笑人认罪?他事先想过很多薛衣人应对此事时的解决办法,有大义灭亲,也有狼狈为奸,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薛衣人竟然会为了薛笑人做到如此地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林承瑜也露出复杂的目光,就算是他自己,未来要代替原随云请罪,也是建立在无法反抗系统的原则上。
“你们竟然闯到我薛家来了,只可惜只有两人,我今日在这里留下你们,陪那些为我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块去死吧!”薛衣人浑身杀气飞涨,剑已提在手里,却还是不依不挠的说道:“本来我还在可惜上次白桦林时没有杀了你们两,现在倒是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
林承瑜出奇的沉默。
楚留香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也只能苦笑道:“难道庄主不怕我们将此事也告知过别人?”
薛衣人冷冷道:“杀了你们,那些人我自会一个一个找上门!”
话音落下,他的剑动了。
楚留香也动了,绝妙的轻功随之上下翻舞,就算他没和薛笑人真正接手过,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的差距,薛衣人是顶尖的剑客,薛笑人却是顶尖的杀手。
林承瑜站在原地,他知道薛衣人很快会输在楚留香手里,想要为反派遮掩,就一定不能说那么多的话,只需要下杀手,可薛衣人不但说了这么多破绽百出的话,就算是在对付楚留香到时候,他还是无法摒弃剑道。
风停,血渐渐滴落在地上。
薛衣人胸前的伤口绽开了,他目光奇异的看着楚留香,似乎要向他传递什么,可是却在一下秒,忽然暴起,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压迫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在半空中,非但没有躲开这一剑,反而伸手去夺。
林承瑜无奈,他也看出来薛衣人打算找个机会自杀了事,大关刀在他手里划了个月弧,轻功上掠,加入了战圈。
剑乃利器,要是不小心削掉了楚留香的手,林承瑜才是要内疚死了。
趁着换人的空荡,楚留香高声叫道:“庄主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他犯下那么多杀孽,总该坦然认罪,这个道理,庄主不会不懂,而且……”他本想说,可以放薛笑人一条生路。
却没想到薛衣人的剑反倒因为压迫感而有所突破,差点一剑刺穿了林承瑜的胸口。
林承瑜眼一眯,强弩之弓还继续逞强?
“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是太不称职了。”连代替认罪都这么没水平,他一扯嘴角,内力涌起注入大关刀,一刀横扫千军,挥刀劈下,竟是把薛衣人手中的利剑断成两截。
薛衣人面色惨白,嘴唇嗡动,踉跄的倒退几下后,硬是说道:“成王败寇,我死在你们手下,也算是圆满。”他想要自觉经脉!
楚留香大骇,快步上前终于扣住了薛衣人的命门,止不住的苦笑,道:“一年前,我在济南城的湖边,也曾阻止过一人的自杀,那人沉浸在他强大的阴影下,却依旧保持本心。他的剑虽然没有你的快,可是有我在这里,也绝对能阻止你。”
薛衣人怔怔道:“那人是谁?”
“你弟弟手下的十三把剑排名第一的中原一点红。”林承瑜看着他,一字字道:“现在,你还想要为你的弟弟遮掩罪行吗?”
工作根本不到位,怎么可能成功的了。
薛衣人颓唐道:“他本来不是这样的……这件事要怪我……”
楚留香摇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他现在在何处?”
问薛衣人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谁能想到薛笑人装傻这么多年,就算他是薛笑人的哥哥,也是几十年都没看出来,他对薛笑人的一切,茫然无知。
这点,林承瑜做的好多了。
林承瑜给了楚留香一个眼色,现在是时候和薛衣人讨价还价,好好让他洗心革面准备整顿弟弟的时候了,为了这件事,他可是针对原随云做了好多的方案,现在换在薛笑人身上,也是一样适用。
“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名望?为了金钱?为了权利?错,都不是,他是因为你,因为你对他太不够关心两人。”
林承瑜缓缓说,这次弟控之间的共识,必须达成。
想他照顾原随云,秉持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心态,能走路的时候就踢开奶娘亲自喂奶,差不多可以到处乱跑了,也带着原随云和庄里老农一家混在一起手把手的种菜,体会民生疾苦,等聪颖识字的时候,还每每领着原随云去关中的疾苦之地义务支教……善事是做了一大堆,当然林承瑜也没想过要把原随云养成小白兔,撺掇的张扬坏事也没少做,但也都有原则底线。
等原随云大病目盲,他们被原东园带着到处寻医的时候,他含辛茹苦的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一个地方的人生百态,揉碎了讲给原随云听,本以为十几年的耳提面命,这小子怎么能通透点,但结还是结……
林承瑜清楚的知道,这个结在他身上,原随云多爱他这个哥哥,也就有多嫉妒,多恨他!
病,为什么是生在他原随云身上!
为什么缤纷多彩的世界,我看不见!
年纪越大,心越大,渐渐的,林承瑜再掌控不了原随云的想法,只能尽量的让他知道,这世上,真的是有花满楼这种人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脸的原随云:花满楼是什么人啊?
林承瑜笑眯眯道:他是花仙子啊,住在百花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听到鲜花盛开的声音,能听到风吹过屋檐,能听到冰雪融化包子脸的原随云:哦——原来是个傻子
林承瑜:……
第19章
花满楼是什么人?
对生命有着无与伦比的热爱,终日微笑面对生活,他虽也年幼目瞎,可始终相信万物有其缘,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他住在百花楼,不拒绝任何一个来客,他有着最澄静的心态,最高尚的品格,认识了解他的人,都会赞他花神之名,名副其实!
古龙小说里的双面镜,花满楼若是光明,原随云就是生来的阴暗,虽然拥有了一切,却也拥有最脆弱不堪一击的缺陷,自卑与自傲,孤独寂寞的天才,这样才扭曲成了这样的人格,这样的原随云。
如何有机会,林承瑜真想带他认识认识花满楼。
不过,他还记得原随云听到花满楼此人的第一反应:“哦……原来是个傻子……”
其实真正的傻子,比清醒的傻要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