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管你究竟脑补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我们走进了屋子,护工安妮泡了热红茶还准备了蜂蜜蛋糕和小饼干,然后体贴的表示她会离开几个小时,这取决于她去城里买菜的过程还有交通顺不顺畅。
佩姬笑容可掬的让她慢慢来不要着急,当大门关上,汽车引擎隆隆的开远了之后,佩姬脸上那种伪装的淡定表情几乎同时就崩坏了。
「喔,我的天……我的天啊……」
她整个人靠近扶手椅中,颤抖的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雪伦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并且端起茶杯凑近她的嘴边看着她喝下浓浓的热茶,重新缓过情绪来。
那只曾经端起□□堪称百发百中的手,如今瘦骨嶙峋,青色的血管浮突在手背上,几乎只有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下面的骨架。
「你还活着……真的是你吗?」
我的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烫,泪水不受控制的模糊了视线,现在我猜这次的老友会面可能是属于第二种类型了。
「是的,佩姬。」我点点头,这个动作因为头上的小黄瓜而有点困难,「我还活着,就在这里。」
我已经半起身,准备要给她一个拥抱或着紧紧握着她的手来表达我内心中激荡的情绪──
「我可爱的小黄瓜!」
什么!
「雪伦,告诉我,那真的是我的小黄瓜吗?」
「是的,佩姬姑姑,那就是你常常说起的小黄瓜。」
「快!快!快抱来我看看!」
「吱!」
这剧本是不是特么的有哪里出了问题!
我缩在扶手椅里面,看着佩姬捧着小黄瓜,一次又一次的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身体,口中喃喃重复着:「喔,是的!是的,这就是小黄瓜,这就是我记忆里的手感!」
「真是太好了,佩姬姑姑!」
雪伦卡特也是一脸感动地看着精神整个好起来的佩姬,还偷偷转过头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吱!」
「唉呦,看看我都忘了什么,雪伦,你能去厨房拿两根小黄瓜来吗?」
「当然没问题。」
小卡特起身去了厨房,留下佩姬一脸满足的抱着小黄瓜,而后者乖巧可爱的窝在她的腿上,下八靠着她的手臂,眯起眼睛任由佩姬一次一次地把自己从头摸到尾,不时发出几声满足的「叽~」
你这个叛徒!小黄瓜!
我捧起茶杯,看着自己倒映在红茶里面惨兮兮的脸:抓伤、咬伤还有憋着眼泪浮肿起来的眼圈。
「那么,你现在算是退休了?」
放下茶杯,我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温馨的布置,一边向佩姬搭话。
「不错的屋子,很温馨舒适。」
「谢谢。」佩姬点点头,停下了抚弄小黄瓜的动作,但是依旧把手掌埋在毛绒当中,「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争的平凡老太太,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环境已经挺好了。」
唔,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也就是说佩姬现在是处于某种……类似证人保护或者是类似的计画当中,隐瞒了作为特工的过去。
「我听雪伦说过你的事了。」
「喔,是吗?怎么说?」
「她说你在某一天就这样突然出现,没有人知道你从哪里来,就像是某种巫术。突然之间『碰』!然后你就现身了。」
佩姬的语调带上了一种调笑的尾音。
「我想那对你来说应该不陌生,对吧?」
「我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跟今天一样抢了小黄瓜,然后还拿枪指着我,好吧,就这点来说我觉得算是有进步,至少你现在没有准备爆我的头了。」
「这很难说。虽然我想要在人生的最后可以过一段平静的,没有太多糟心事的日子,但我还是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这表示我的房子24小时受到保护……」
我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这表示一但有什么事发生了就会又有一堆枪口对准我的意思吗?
「天啊,佩姬,我们就不能有点老朋友重逢的喜悦嘛!我是说正常的那种!」
「我也希望我可以。我老了,我所有的朋友几乎都走在我前面。」
佩姬看着我,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我可以辨识出一些愤怒、一些哀伤还有一些喜悦。但是还有更多更深沉的东西让我没有办法解读。那些在她肩膀上扛过了半个世纪的回忆还有经历,让她既是我认识的那个佩姬,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佩姬。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当我知道你还活着,并且用这种诡异的……充满米尔斯风格的方式出现在这个年代时,我真的高兴的不得了。但是我没办法单纯的接受你就这样出现,或许你会认为我变成一个多疑的老太婆了,但是恩佐,你身上太多谜团了。从一开始就是。」
这点我无话可说。
「佩姬。」
「别『佩姬』我,我是说正经的。你究竟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知道战争结束后我查了你的资料发现我根本找不到这个人,你对国家来说根本是幽灵人口的时候我有多惊讶!」
「别这样,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敢保证整个107步兵团就不只我一个伪造资料的!还记得艾瑞克吗?我们小队的通讯兵,干!他自己说的他整份资料里面就只有一个名字还有地址是真的,其他从出生年月日还有其他狗屎狗屁的资料都是他表哥的!」
我飞快的在脑子里调出那些老伙计们的黑历史,好像这样可以让我稍微减轻一点罪恶感。
「我个人的猜测是,你和重生计画有关。」
佩姬眨眨眼,开口的时候就像是老奶奶在说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因为有厄斯金博士担保,你跟着他一起加入军队,但是在厄斯金博士参与盟军的计划之前,他一直被施密特软禁起来进行血清的研究。你唯一可能认识厄斯金博士的机会就是在施密特的部队中,但是博士绝不可能让九头蛇的人跟在他旁边,而重生计画本身就是最高机密项目,博士不是那种滥用职权,随便让他认识的家伙加入的──所以你肯定和重生计画有关,至少你知道博士在制造血清。」
老奶奶这洞察一切的故事略显惊悚啊!
「然后你在军队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新兵。我知道战场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就连当年的史提夫一开始可以突击基地救出一整队的士兵,我得说很多年以后回头想想,那真得是逆天的好运气加上偷袭的优势,顺便加上他救出的俘虏都不是吃白饭的,不然的话我简直不敢想象史提夫的结局。
你的话……你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的技巧是一早被训练过的,有时候就连训练有素的特工我怀疑都不是你的对手。这让你加入军队的目的更令人存疑,作为军事间谍你那种曝光度实在太烂了,这让我更不懂你了。」
我觉得在很多种角度来说我都受到了精神上的攻击。
「当我听说你死了的时候,我不知道究竟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放松多一些。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史提夫还有巴恩斯,尤其是巴恩斯,他简直是……绝望。我想要不是因为史提夫还在那里拽着他,他大概早就被他心里的那个空洞吞掉了。」
我不可控制的想到了在九头蛇手掌心里巴基,被他们洗脑、利用,完全不被当成人类对待的资产。
詹姆斯巴恩斯终究还是被空洞吞掉了。
因为我在火车上的任务失败了。
我握紧了拳头,低下头不去看佩姬的眼神。
「先是你,然后是巴恩斯,接着是史提夫。你们都离开了。我想说:『好吧,至少所有的秘密都被埋藏在时间里了。』偏偏你又……你又这样出现了。看起来好像直接跳跃了半个世纪的时空。」
一只苍老消瘦的手突然出现在我低垂的视线中,轻轻的包覆在我紧握的拳头上,安抚的拍打着。
「我想要相信你,想要帮助你,恩佐。我真的想。但是……」
佩姬叹了一口气,在我听起来就像是当年老爸每次在我犯错的时候,会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摇头的那种叹息声。
我想我是明白的。
如果换作是我,一个浑身谜团的家伙突然跑来,那怕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恶意,我想我也是可以把他当成朋友的。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可以把背后交付出去,全心信赖的那种朋友。
这也是为什么巴基还有史提夫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他们接受了一个有隐瞒有秘密的朋友,不但如此,我和巴基还在战场上一起并肩过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怀疑。
反而是我一直在瞒着所有人,说服自己我只是想要做大事,想要成为英雄。所以这些隐瞒都是善意的谎言──甚至我根本没有撒谎,我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其实我只是不想要守着那个单调的农庄,守着莫名其妙的预言:什么刺客、圣殿骑士、先行者之类的鬼东西而已。然后我把这个理由用漂亮的包装盖起来,得意洋洋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说穿了我只是在洗脑我自己而已。
结果每一个在乎我的人,我在乎的人都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