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之下我所扮演的卢卡斯，一个称不上热情但是至少面子上礼貌周全的年轻士兵，哪一个比较能得到博士的喜爱完全不需要多想。
要不是厄金斯博士现在是施密特的阶下囚，我想咱们两个肯定会变成好孩子以及亲切的邻居伯伯那种相处模式。
「今天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吗，博士？」
做为亲卫，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帮博士打杂，搬搬仪器什么的，或者偶而要当文抄工，帮博士记录下实验数据──不需要懂得内容，只要把博士说的话记录下来就可以。
其实比起那些在外头跑圈、扛着枪交互蹲跳等等的大兵们，亲卫的工作简直轻松地跟天堂似的，当初登记的时候可是排了老长老长的队，最后的甄选还是靠体能测验来筛选。
我一直没想通这一点，为什么看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兼职打杂小弟需要有全营最强健的体魄？
虽然那些耐力跑、障碍赛之类的项目对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看其他士兵们气喘吁吁累成狗的模样，这些项目测定下挑出来的人物肯定不是一般的好体能。
「啊……我需要取一些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厄金斯博士今天看起来特别的紧张，尤其是说到取血样的时候，眼神几乎不敢直视我。
「血样？只有我的吗？」
「不不，你的，还有其他人的，这里是名单。」厄金斯博士转身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夹。
「知道要怎么抽血吗？」博士拿出一条橡皮管和针筒，示意我伸出手臂，用橡皮管绑住上臂，指着手肘处浮现出来的青色血管开始示范。
博士说明的很仔细，但是一直到他把试管架还有一整包工具加上名单一起塞给我，自己捏着装满我的血样的试管快步出门走向实验室这一连串的动作中，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比如说施密特，他已经快要三个月没有踏进营地，以往都是每个月会来视察一次。
比如博士正在研究的东西，尽管我对科学一窍不通，但是从他的实验室来看，应该不是武器，而是接近生物或者化学类的。
或许是……生化细菌？毒气？
所以他才需要血样，用来测试对人体的杀伤力？
我一边猜测厄金斯博士的目的，一边依照名单上的顺序找到那些人并且抽一管血。
那份名单居然是依照亲卫队甄选时的体能测验成绩排序的，至少前10名我有印象的脸孔是依照这个顺序没错。
所以说……博士到底在做什么研究需要一堆壮汉的血样啊？
献给施密特还有元首的壮｜阳｜药吗？
转职第四步
今天施密特依旧没来。
我已经痴痴的守候他半年了，现在正在严肃的考虑是不是要换一个对象刺杀，但是考虑到第一票干得特别轰动，总比那天突然干了一票大的，被人回头挖黑历史来的好。
「喔！他就是暗|杀施密特的恩佐！」和「恩佐？是不是以前暗|杀过施密特？」明明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但是前者听起来爽度就远远高过后者是不是？
原本以为施密特把博士们放过来做研究，自己肯定过一阵子就要来视察的，结果没想到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大半年，要不是这个营地还在运转，我都要以为施密特已经废弃掉这里的实验研究了。
毕竟强化人类什么的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根本是小说才会出现的剧情吧！
第一次见到厄斯金博士用动物作实验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那是用来暗杀的毒|药，因为那些被注射了试验阶段药品的小白鼠还有兔子一只只都像吹气球一样胀大，从排骨鼠、难民兔变成巨无霸雄壮鼠、健美兔。
然后它们都炸裂了。
死得透透的，在博士面前把人家的眼镜上都糊了一片血。
「博士，您这个毒|药创意很好，可是见效的过程太慢了，很容易引起敌人注意并且追踪来源的。」
以我专业的暗杀知识来看，这样的毒|药虽然有创意、够噱头，但是绝对不实用。身为施密特手下的科学家，如果没有弄出让他满意的成果，下场都不太好看。一开始蹲点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不少白大挂被拖出去小树丛砰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身为一个（未来的）英雄，我觉得有义务提醒一下厄斯金博士，让他不要拼命认真工作结果下场是被老板打上不合格的标签直接砰砰处理。
「抱歉？」厄斯金博士抬起他血淋淋的脸，摘下眼镜露出脸上唯一干净的部分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讲错了什么，因为厄斯金博士看起来有要发怒生气的征兆。
「我绝对不会为纳粹制造一毫升的毒|药！绝不！」
博士用力的深呼吸，咬牙切齿从齿缝间逼出细细的气音，一个字一个字说完整句话。
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来看，我觉得博士肯定已经省略很大一部分咒骂诅咒的脏话，才总结出这一句来。
「抱歉。」我摸摸鼻子，小声的道歉。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我了解博士的背景，他是犹太人，在希特勒当权开始推行种族政策之后，博士的生活就开始走下坡。原本他打算带着家人离开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往英国或者美国找个大学的教职，结果施密特抢先一步找上了他，用提供「保护」为交换让厄斯金博士为他工作。
所谓的「保护」究竟是真的保护还是「监视」就无需多言，至于博士的家人，除了当作人质以外还能有更好的用法吗？
「没关系。」博士看起来有点惊讶，我猜他肯定在类似的情况下没有接受过来自其他士兵的道歉或者赔礼。
「没关系，我知道这看起来实在有点……」
厄斯金博士朝一片惨烈的实验台挥挥手，有些尴尬的扯扯嘴角。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愿意进行人体实验，这太不稳定了，进行人体实验只不过是无意义的杀生而已。」
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为什么施密特这么久没有来基地视察的原因了。
因为博士的实验没有进展，所以施密特不会出现，施密特不出现代表博是永远得不到关于他的家人的消息──不知道他们的生死；不知道他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没有吃饱穿暖……
也就是说如果我要见到施密特，并且成功干掉他，首先必须要让博士的研究取得足够吸引施密特的进步才行！
「博士，如果你不是在研究毒|药，那么这些实验究竟是……」
军营里从来没有人和博士闲聊，那怕从来没有接到任何禁令，也没有人对博士的研究表现出兴趣，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士兵都把博士当成一个特殊的囚犯看管起来。
「生物的强化。」
厄斯金博士已经洗干净脸上的兔子血，正在卷袖子打算清理现场，我也跟上去拿起水桶和拖把帮忙。
「不是所有的人天生都和你们一样有健康的体魄的。」厄斯金博士小心翼翼地捧起实验动物的尸体包裹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感慨比较适合，还是忧郁比较恰当，「还有许多人可能生来带有疾病、体弱，我构想是强化这些人的身体，突破先天遗传的困境，让他们也可以享受到健康的生活。」
「但是现在你在这里，所以这表示施密特先生需要你的研究来让他的士兵变的强上加强？」
厄斯金博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重复着用水冲洗实验台的动作，直到再也看不见血红的颜色，然后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卢卡斯，你是个好孩子。」
「欸？」
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被人用「好孩子」来形容，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厄斯金博士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擦干净双手，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臂然后离开了实验室。
我不太清楚博士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因为我会和他说一两句话而表示感谢，还是有什么未竟之意？
之后的日子里博士也没有想要继续和我闲聊的意思，好像那个下午在实验室里发生的对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博士每天埋首在看不动的科学泡泡中，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又一串的公式，然后又全部推翻重来，就连对我的问候也只回以点头微笑。
我甚至发现博士把抽取血样的工作都交给了另外一个亲卫队士兵来进行，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并不在采样的范围之内。
到了月底，施密特依旧没有来到基地。
不能继续这样无止境的等下去，所以我决定好好地找厄斯金博士谈一谈，相当正式的带上见面礼那种恳谈。
「卢……卢卡斯！」
厄斯金博士和我之间隔着一张实验台的距离，但是他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怎么样也无法握住我的手腕。
「拜托你了，卢卡斯！快……快停下来！」
红色的液体划过空气，落在大口径的烧杯中，液面以稳定的速度上升。
「求求你，卢卡斯，你不需要这样做的！」
我握住厄斯金博士颤抖的手，把它从空中按下来。这份礼物果然如我所想的，让博士难以接受，但是这样同时也展现了我的诚意并且证明了礼物的价值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