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两只独狼相遇,绝不会凑在一起闻来闻去,而是隔着安全距离彼此审视。”昂热说。
“是的。”施耐德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是我对他招手,我被一个男孩只用眼神逼到无路可退。那时他给我的感觉是,我要么杀了他,要么邀请他,别无选择。”
“格陵兰事件之后你再也没有带过学生,这次就由你担任他的导师吧。”昂热拍拍施耐德的肩膀,站起身,“对了,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楚子航。”
2011年12月,北纬72°,格陵兰海。
漆黑的夜幕下,赤红色的YAMAL号冲开了碎冰,在后面留下一条20米宽的墨蓝色水道。这里已经是北极圈内了,此时正值严冬,海面虽然没有完全封冻,但浮冰遍布整个海面,也只有这种的怪兽级破冰船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向北极点突进。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从左侧的舷窗往外看,你们会看到一座高度超过25米的中型冰。”导航员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那座冰山是一块巨型冰原的遗体,船员们都亲昵地称它为‘玛丽女孩’。如诸位所见,经过32年的融化,曾经巨大的‘玛丽女孩’现在就只剩下那座冰山了。今年可能是玛丽女孩最后一次陪伴我们的冰海之旅,再见,玛丽女孩,我们会想念你的。”
墙壁一般的冰崖贴着船身滑过,呈现出一种美得炫目的幽蓝色,白色的水鸟们站在“玛丽女孩”顶部,呆呆地看着这艘红色的庞然大物从身边驶过,就此远隔天涯。可没有几个游客去见“玛丽女孩”最后一面,性感的白俄罗斯女郎、火热的赌局和醇酒把他们的目光牢牢地吸在了赌桌上。
中年的俄罗斯籍船长喝着伏特加,踱步到舷窗边向外眺望,幽幽地吐出一口烟。
“像是送别旧朋友?”耳畔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低沉舒缓得如同拉响了大提琴,却又有着冰山般冷硬的质感。
船长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一头黑发,一张线条极其清晰的脸,手中拎一个考究的皮箱,肩上挂着黑色的长形袋子。应该是个中国人,口音却是标准的美式英语。他在舷窗边站了五分钟,却没觉察到这个年轻人何时靠近自己的。
“可不是么?总在这么寂寞的海域航行,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我们为每座标志性的冰山都起了个女孩的名字,在我们心里,玛丽就像个白色的女孩,永远在这片海域等着我们,我们看到她,不用看经纬仪也知道自己航行在哪个海域。”船长感喟地说,“怎么称呼您?”
“楚,楚子航。”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么?楚先生。”
“我想见见船长。”
“那您可算找对人了!”船长笑着正了正自己的船长帽,“在下萨沙·雷巴尔科,正是这艘YAMAL号的船长,随时准备着为您服务!”
“不,我要见的不是你,我要见的是真正的船长。”楚子航淡淡地说。
船长愣住了,瞳孔里跳闪过一缕锐光,转瞬即逝。他耸耸肩:“一艘船上怎么会有两位船长呢?只有我身体不适不能履行船长职责的时候,才会甶大副接替我。可您也看到了,我壮实得像头牛!”
“你的真名并不是萨沙·雷巴尔科,而是亚历山大·雷巴尔科。你曾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少校,2001年退役后受雇于那位真正的船长。你的驾船技术其实非常糟糕,这艘船通常都由大副帮你管理,但你精通射击、徒手格斗、能熟练使用几乎所有军事装备,负责这艘船的安保。你曾经结过一次婚,现在离异,父母住在圣彼得堡,有个16岁的妹妹……”
楚子航的语气平稳得就像这艘大船,可船长的心跳却陡峭曲折得好似外面的冰山。他已经十几年没用过亚历山大这个名字了,为了跟过去断绝关系,他可是煞费苦心。如今那些被他亲手掩埋的过去都在这个年轻人寒冷而平淡的讲述中被彻底地还原,萨沙不由得脊背发凉,身体绷紧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任何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会留下无数的印记,不是能轻易修改的。”楚子航最后说,“卡塞尔学院只要对谁有兴趣,总能把他查明白的。”
“卡塞尔学院?”萨沙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楚子航翻开自己的西装领口,给萨沙看那枚别在领口内侧的银色盾徽。盾徽上是一株参天巨树,一半繁茂,一半枯萎。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们的徽记。”萨沙摇摇头。
“我想船长也许会认识这个徽记,我是说真正的船长。”
“你想怎么样?”
“就想见见船长,我知道这条船上有个隐藏的规矩,赌客中赌得最大的人有资格上去见船长。”楚子航掂了掂手中的皮箱,“我来之前学院准备好了资金。”
“好吧。”萨沙耸了耸肩,“带你去见船长没问题,但我先得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楚子航扬了扬眉毛。
“船长不太喜欢见外人,他如果见到了外人而又不喜欢那家伙,就会把他洗脑。洗脑那种事,你知道的,洗不好就会显得有点傻。”萨沙说,“我可不想你那么倒霉。”
☆、Chapter 99
一架精美绝伦的电梯载着萨沙和楚子航抵达了11层船舱。性感的白俄罗斯女孩们沿着走廊排成两列,在萨沙和楚子航走出电梯的同时欢呼着“Merry Chrismas”。其中最漂亮的两个立刻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挽住楚子航的胳膊,顺手把他肩上的装有长刀的袋子拿走了。楚子航没有抵抗反而略微出神,看见那些女孩的穿戴他才意识到今晚是圣诞夜。
女孩们簇拥着楚于航穿过走廊,正前方的华丽雕花大门已经敞开,白色和海蓝色相间的客厅里摆着张宽大的赔桌,旁边书架上堆满了赌具。身穿白色船长服的老人佝偻着背坐在一张赌桌后,脊椎弯曲得几乎趴在了赌桌上。他全身皮肤松弛,眼皮耷拉下来几乎要把整个眼睛盖住,浑浊的眼珠透过细细的眼缝死死地盯着楚子航,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了鲜美肥腻的西班牙火腿,又像老色鬼看到了漂亮姑娘。
“你们果然是真实存在的!”老船长对着楚子航尖叫起来。
楚于航摘下那枚“半朽世界树”的盾徽放在了赌桌上,“看来我猜对了,你是知道我们的。”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对么?你是从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来的!”老船长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是想试试楚子航的手感。那双乌爪般扭曲的手上戴着三枚宝石戒指,分明是猫眼、祖母绿和名贵至极的鸽血红宝石。
“是的,我是执行部临时专员,楚子航。”楚子航躲开那只枯槁的爪子,在赌桌前坐下,“如果我们的情报没错的话,你的真名是文森特·冯·路德维希,德裔阿根廷人,虽然你的名字从未在福布斯富豪榜上出现,但你实际上是阿根廷最富的几个人之。本世纪初,是你向俄罗斯当局租用了YAMAL号,从此你一直都生活在这艘船的11层,除了少数赌客,没有人见过你,而你的财富就像基督山伯爵。”
“不愧是卡塞尔学院,完全正确。”老船长文森特咧着嘴笑,“我读过《卡塞尔学院英雄列传》,我知道你是新生代混血种中最强的四天王之一!你是‘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
“永燃的瞳术师?”楚于航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称号。
“对!你只要摘下隐形眼镜,露出的就是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你和‘跋扈的贵公子’恺撒、‘炎之龙斩者’芬格尔、‘神眷之樱花’路明非齐名!”文森特大声说着,自以为对卡塞尔学院了如指掌的样子。
楚子航大脑当机了几秒钟,有种自己的故事被写成同人本卖遍全世界的感觉。他把带来的皮箱放在了赌桌上,“我知道你这里的规矩,让我们从赌博开始好了。”
“哎呀呀,这个钱箱可是真不小啊!”文森特怪笑着,“能装200万美元吧?卡塞尔学院真像传说的那样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学院啊。不过我这张赌桌下注的下限是十万美元,你的200万美元可玩不了多久哦。”
然而楚子航从皮箱里拿出的并不是钞票,而是一叠叠的银行本票。他把那些本票整理了一遍,每十张一叠,一共十叠沿着赌桌的边缘摆开,“这是每张100万美元的本票,一共100张,总计一亿美元。”
“100万一局么?”文森特的脸色微变。
“不,十张一局。”楚子航淡淡地说。
“1000万一局?”文森特的脸异常红润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卡塞尔学院对自己的财力这么有信心?”
“不,不是学院的意思,是我想赌的快一点。学院的意思是每局100万美元,所以才按照100万一局开的本票,还提醒我小心使用。”楚子航淡淡地说。
“你想赌的快一点?想不到‘永燃的瞳术师’是这么有赌性的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文森特咳嗽着大笑。
“也不是,如果快点结束的话,我今天晚上睡觉前还能发个邮件。”楚子航从箱底拿出一本英文版的《常见赌博规则》,“听说船长最擅长的赌法是21点,那我们就玩2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