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矿上的人看到卫青,就像看到亲人解放军一样,卫青是跟工人同吃同住的,根据以往经验,霍去病一定跟着卫青,只要卫青一来,狼居胥的天就是明朗的天,食堂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克扣落后团队伙食了。
矿上没有多余的宿舍,霍去病让人在自己房间里加了张床。那天晚上他告白之后,卫青一直躲着他,除了拖地板,他都没进过卫青的卧室,卫青看了看霍去病的房间,条件比下面住的好很多,没说什么就住下了。
狼居胥矿上还真有些问题需要卫青解决,卫青到了也不歇着,马上下矿,中午跟大家一起吃完饭,下午开了技术会,开到天都擦黑了,解决方案还是没出来。
晚饭霍去病带着卫青出去吃的烤羊腿,回来之后都七点多了,卫青拿着材料回到屋里继续看。霍去病又去矿上转了一圈才回屋,看卫青已经缩在被子里看材料了。狼居胥的纬度高,九月份晚上已经很凉了,霍去病知道他怕冷,打量了一阵,脸色有些苍白,又过去握了握他的手,看看凉不凉。卫青吓了一跳,要往回缩,没缩回来。霍去病看他这样,隔着被子挨着他坐下,靠着他给他取暖,又跟他一起看材料讨论矿上的问题。一说上工作,卫青就没心思想旁的了,觉得还是冷,忍不住往霍去病那边靠了靠。
霍去病害怕他感冒了再咳嗽,第二天晚上带他一起去县城买了个电热毯,又一起吃了当地小吃才回宿舍。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一个屋住着,之前的生分化解了不少。
霍去病一出矿,下面的人就告诉他学校来电话了,让回过去。霍去病到办公室回电话,校长办公室通知明天十点开会。霍去病问可不可以不去,对方说不行,是院务会,商量处理李广的问题。霍去病知道李广出事了,就又问用不用卫青回去,对方说不用,霍去病一个人回本校就行。
霍去病放下电话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宿舍,卫青一个人在屋里看图纸呢,
“舅舅,今天晚上不出去吃了,在食堂吃吧。”
“这样才好,总出去吃搞特殊不好。”
霍去病没有接他的茬,看了他一阵,才说,
“舅舅,明天上午我要回学校开会,一会儿就走,你帮我在狼居胥矿守两天。”
“坐夜航的飞机走啊?能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走?”
“明天再走就来不及了,我刚让人帮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
卫青有点儿担心,霍去病22岁了,再过年就23了,之前有个唐大的人跟他说过,霍去病怕是活不到第二个本历年的。这几年他总是时不时的担心,有意无意提点霍去病注意安全,只要霍去病说矿上生产有问题,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解决,就怕霍去病出事情。
霍去病给他插上电热毯,又陪着他看了一会儿图纸,商量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叮咛他早点睡觉,睡觉前把电热毯电源拔下来。
霍去病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夜航,当时是卫青在龙城生病了,他跟刘彻赶过去。霍去病有几年是在三姨家生活的,他比其他人都了解刘彻和刘家人。李广这个级别的,出了这个事情,根本不用开院务会讨论,现在连他都被召回去开院务会,就是有人要拿李广这个事情做文章,现在这个情势,最大的可能就是针对卫青。
霍去病猜不出刘家那一群人会做什么文章,这个是很明确的事情,下属趁上级外出私自饮酒,能有什么文章可做?但是他就是担心,担心到不行,他每每噩梦都是定襄造纸厂那次卫青在台上作检讨,自己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那种无力到心痛的感觉,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有。
会议是上午十点开,过了五分多钟霍去病才到,道着歉在最后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刘彻正宠着他,说就他离着最远,这个不算迟到。
会上对李广的处理意见出奇的一致,矿上私自喝酒醉驾,直接开除。但对卫青这块却是针锋相对,以人事处处长主父偃为首的,极力反对,
“人都要去燕京了,咱们还做这个有什么意思?他去燕京的研究院是国字头的,凭他的知名度和实力,过两年就是相关部委的智囊顾问,现在撕破脸,到时候怎么见面?”
几个地矿学院出身的也说,
“是啊,咱们这个圈子谁都知道卫青的人品,你说他擅自离岗,有几个人能信啊?”
“咱这个圈子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一定谁用上谁,以后咋办事啊?”
连平时不太参与这些的张骞都说,
“好来好走,有什么不好的?非要人家走了咱们这么弄人家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到时候大伙儿得咋说我们汉大啊?以后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
主父偃这几年在人事处,清了不少刘家在学校里吃闲饭乱管事的人,刘家人都恨他,一听他反对,大家都支持,两边吵成一团。
刘彻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他这次真是好心,害怕卫青接待喝酒再出啥事,没想到李广闹了这么一出。这帮叔伯兄弟咬住了就是不松嘴,看了看坐在自己右边一言不发的刘平阳,知道自己姐姐是真不管自己的事儿了。又看了看坐在最后面的霍去病,这孩子咋回事啊?这群人这么算计他舅舅,他闷着头一言不发的,要是按平时的脾气,不得跳起来啊?这是怎么了?上次他舅舅打他打狠了,现在还记着仇呢?到底他舅舅为啥打他啊……
刘彻不想处理卫青,两边的人还僵持着,根本定不下来,刘彻想把这事儿压过去,就散会了。散会回办公室的路上刘家的叔伯兄弟还一路跟着他说呢,千万别手软,要不以后后悔,看到几个老师等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这些人才散了。
卫青要离职的消息在教工中不胫而走,自从开学刘彻这边签离职就没停过。看了门口的几个人,刘彻无奈地开了门,
“你都在汉大干这么多年了,现在是副院长级别了,怎么也要走?是对汉大哪里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不是对汉大不满意,刘校长,汉大这几年发展得好,我也不想走,毕竟干到这个岁数,也有感情。但我儿子今年就上高中了,燕京有个高校头几年就跟我说了,能给我落实户口,我儿子成绩不太好,又找人补课又买学习机,成绩还是上不去,我爱人天天嚷嚷着让我去燕京,咱做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实在是没办法。那个,我爱人是管理学院的,这次咱们一家一起去燕京。”
燕京高考分数低,这点是地方高校比不了的,有不少高端人才为了孩子念个好大学也要去燕京发展。刘彻没办法,他没能力给人家解决燕京户口,但是……这最近为孩子去燕京的也太多了吧。
“反正也要走了,没有啥顾虑了,跟我交交心,你觉得汉大还有需要提高完善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汉大现在挺好的,算是发展最快的民营高校了吧?这不是眼看着就合并匈大了吗我也是没办法,不能再在汉大了,自己也遗憾啊。”
“嗯,你的工作还需要交接,这学期还有课呢,能不能别急着走?”
“行!我也是提前来打个招呼,咋的这个学期的课得上完。还得调转档案迁户口,跟那边也说好了,下个学期开学过去。”
刘彻跟着他握了手,把他送出门,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有说要去东南沿海发展的、有说要去跟朋友创业的、有说要出国移民的……刘彻桌上是这个月离职的人员名册,年初招上来实习的博士,没剩下几个,全跑了,地矿学院教工走了一大半,据说被某个燕京高校找到突破点,一个带一个,一个劝一个,都组团了。凭汉大地矿现在的实力,组团去哪个高校都是老大,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剩下的老师也不稳定,长大唐大那边用校友同学关系频繁联系汉大教工,不知道这个学期还要走多少人,最后能剩下多少。要是光地矿学院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卫青的人,其他学院人也跟着走,连外院张骞手底下都走了好几个……
之前有矿院老师很嚣张地跟全体报到的新生说,你们来矿院就对了,汉大其实只有一个院,就是地矿学院!下面学生欢声雷动。刘彻听说了气得够呛,现在他也气不起来了,矿院算是自我瓦解了,以后的项目咋办啊?
好在还有霍去病。
平阳看他们开会吵完了,就回到办公室歇着,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弄过去,别让刘彻处理卫青。刚坐下霍去病就敲门进来了,
“你这孩子还客气什么啊?进平姨的办公室不用敲门,从狼居胥赶过来累坏了吧?歇一天明天再走吧。”
霍去病也不跟她客套,走过去直视她的眼睛,平阳看着他的神色一惊,他的眼睛幽深残忍,
“你能不能别让他处理我舅舅?”
平阳被他的神色影响,也不套家常了,严肃道,
“去病,平姨跟你说实话吧,平姨也是不想处理你舅舅,但是你姨夫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有时候我不劝还好点,越劝他越来劲儿,平姨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