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棵树已经彻底被梁楠一手掌控了。
梁楠和石娘娘在进行移栽树木的园艺活动,蓝翼在小心防备着这个地方的安全,蓝扇还要看的,可别弄出把阵眼带走后深塌下陷毁成废墟的大纰漏,不然等蓝扇出关,绝对是一场家暴没跑。
范周趴在梁楠怀里看着,看半天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自家木头的挂件,纯属添头,心中有微妙的不爽感,便问道:“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梁楠正在施法中,范周问的是蓝翼。
范周是蓝扇的好“闺蜜”,还是个有主好几辈子的,蓝翼对他态度便软和些,“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在后头,眼下只要防着阵法破了之后这里还能保持原样就好了。”
这里毁了,蓝扇听到了顶多与郁愤难平,这里若是不毁,蓝扇看了之后肯定会暴怒,蓝翼暗搓搓地是想要把这破地方给弄成废墟再一把火烧了算了,奈何他不傻,这样做的后果自己会被暴怒的蓝扇来顿家暴发泄火气是肯定没跑了。
想来想去,还是别动小心思了,心塞就心塞点儿吧,反正他们的关系已定,若是蓝扇因为这里忽略他,正好可以义正词严地给自己这个被忽视的流汗又伤心的功臣讨个公道。到时候就可以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地……
蓝翼是个要强的人,心塞了半天,终于被他找到一条光明出路,暗搓搓地计划得正开心。
没想到,范周听了蓝翼的话,竟然也挺高兴。
这不是有他能帮忙的地方了嘛。
范周不欲打扰正在出力的梁楠和石娘娘,轻手轻脚地从梁楠怀中蹭了出去,落地,胖狐狸甩着火红的大尾巴,啪嗒啪嗒跑到蓝翼身边,恢复人型,从身上掏阿掏的掏出好多灵符来跟蓝翼献宝。
“这都是我出差的时候做的,这次这个地方挺有趣,我学了不少东西,这些就是,理论和我们这边的很像,我试了试,挺好用的,不如干脆用灵符把你想要护住的那些东西给罩起来如何?”
“哦?”蓝翼眼中,范周其实就是个幼崽,至于梁楠,那就是个啃幼崽的变态,不过他得承认这幼崽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才多久,就从什么都不懂的幼崽,变成了实力很不错的……幼崽了。
接过范周递来的几张符箓,仔细一看,从材质到内容的确都和他们这边的灵符不尽相同,却也是殊途同归了。
刷刷刷。
范周就把那些符箓按一定规律祭出,手决不断变动,快得看不清,口中念念有词地低吟。
金光一闪,悬在半空的七道符箓按照某种韵律上下左右地移动。
“去!”
范周轻喝一声,七道符箓便刷刷刷地以一个奇妙地规律被定在了洞壁上,形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符箓阵。
“搞定收工。”终于出了把力气的范周志得意满,还难得地抓着蓝翼解释(显摆)了一下,“这是符箓固山阵,对危房什么的最有效果了,有这个在,妥妥的放心,哪里都不会塌也不会坏。我们之前出差时住的那些破屋子全靠这个给力,绝对顶用。”
话说那些破房子,和一个实打实的偌大地下洞真的能放在一个级别上类比吗?
不过算了,范周也是想出把力,看那些符箓蕴含的灵力也蛮强,说不得有用的。
蓝翼便软和的表情,对范周点头致谢。
范周眼睛再度瞪圆,蓝翼对他难得有这么好的脸色,这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为了保证这棵脆弱树的成活,梁楠和石娘娘都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动作很缓慢。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梁楠的施法控制下,那棵倒悬大树像是活了过来,正在努力的把自己的根须收拢聚合,凝成一股绳,使力气把自己拔出来。
这股力气越来越大,迷蝶木的无数根须像是无数触角一样在泥土和石壁下挣扎,收缩,拧成一股绳的往出移动。
洞顶开始震动,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听上去像是许多大蛇在蠕动发力,突破障碍拼命往外游。
这声音说实话听着真让人背后发麻,一身瞬间铺满鸡皮疙瘩。
不多时,只听“砰”的一声,那怪树猛然向下一蹿,碎石块和泥土哗啦啦地从洞顶洒落,下雨一样落进下方的小湖中,一截虬根就这么挣了出来。
梁楠再发力。
石娘娘也估量着用尸气包裹住露出的那截根脉。
又是“砰”的一声,虬结得最厉害的也是最靠上的那截或者说那团根脉又往外窜出一块来。
如此往复,洞顶的石块泥土不断往下落,那团虬结包裹着蝶妖尸身的根也不断地往出挣。
范周看了一会儿,脑中啪地开了一个脑洞,脸色变得要笑不笑地有些纠结。
“怎么看着有点儿像是生孩子的感觉。”
范周小小声的嘟囔。
洞里都是耳格外聪目格外明的家伙,再小声也听得清楚。
当即,石娘娘就笑了出来,梁楠看了自家胖狐狸一眼,嘴角弯起,连一直在心塞的蓝翼都觉得这脑洞其实还挺靠谱,脸色也缓和了一下。
气氛欢乐,干活不累。
很快,那最大一团的根就完全地钻了出来露在了外面。
范周也是第一次瞧见了一大团的原貌,自然也看到了当中被许多根须牢牢包裹地那一团褶皱干瘪却通体发着幽蓝光芒的东西,皱眉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具尸体,还是具带着蝴蝶翅膀的尸体。
范周的脸色瞬间也跟着纠结了起来,目光转向同样脸色不好的蓝翼,犹豫着想问点儿啥,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这会儿范周大概能理解蓝翼的心情了,这里和蓝扇的牵扯估计不小,而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那种不能置之不理的麻烦事。
唉。
忍不住给蓝扇叹了口气,这位看着那么阳光开朗,心底的苦只怕比别人也只有多的。
好在如今和蓝翼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看着蓝翼也是个会珍惜靠得住的,以后总有个人能分担。
再难的事情,只要有人支撑,不离不弃,也就算是一种幸运了。
扑通一声。
一块巨石落下,溅出了好大的水花,沉到那堆白骨之上。
范周回神,发现那棵树的根系最难搞的部分已经全部都出来了,后面的就更容易了。
果然,不多时,那些游蛇般蜿蜒缠绕成藤蔓状的根须就一条一条的从深深扎下的地方被抽了出来,垂落在半空摇晃。
倒垂下来的根须越来越多,这棵倒悬大树这会儿看起来倒像是某种古怪的吊兰了。
那些根须虽长短不一,总的来说都是极长,倒垂之后直接就能落进湖水里,怎么也有个百余米的长度,让人颇是叹为观止。
“马上完成,准备。”梁楠忽然开口。
蓝翼会意,掏出个像是钢笔的东西,打开,丢出,捻诀。
那东西迎风长大,轰然落地之后竟成了个巨大的花盆。
蓝翼不愿沾这里的阴晦之气,那巨型花盆中已经盛了土。
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大片落石如雨激起的水声。
那棵根系庞大的迷蝶木已经完全地脱离了洞顶,倒悬在半空。
范周见状,赶紧抬手又补了一张符箓上去,封住洞顶,免得塌方。
下方的湖水中已沉入了不少碎石泥土,倒将那些白骨草草盖住,范周心中一叹,索性转过头去。
世上最可怕莫过于有力量的疯子和野心家,为他们的偏执,多少无辜生灵被残忍折磨没了性命,有些甚至连转世投胎都没机会了。
想起从前被那些贪婪的邪魔外道追杀的过往,范周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蓝翼回神,环顾四周,发现那用来撑房子的符箓阵还真对得起名字,即使失去了阵眼,这偌大石洞也纹丝不动,被护得妥妥的。
蓝翼回头冲范周点头致谢,暗道这幼狐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此时梁楠正施法,将那棵树慢慢倒转,移到巨型花盆上方。
被石娘娘的尸气包裹着根系触到泥土,自动自发地往下扎根,不多时,倒悬巨树就被成功地移栽到了盆子里。
范周好奇地凑过去细看。
远瞧就怪,近看果然更怪。
这树通体发光就算了,紫中带棕的树皮上尽然还天然生有各种图形状的纹路,看着就好像无数抽象的蝴蝶,多看一会儿还会有点儿眼晕。枝干还好,叶片更怪。远看时以为这树已经濒死,这才干枯无叶,没想到人家其实是有叶子的,只是这叶子也不像叶子,倒更像是花,都是紫中带棕,个头很小,紧贴着枝桠生长,花形倒是很美,和蝴蝶兰差不多,不过颜色实在是怪异了点儿,看着就没人家蝴蝶兰那么秀美优雅。
想到根系里还裹着一具尸体,范周就没凑得太近,只喃喃道,“这是个啥品种啊?”
梁楠看了蓝翼一眼。
蓝翼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是迷蝶木,蓝扇曾经的族树。”
范周的狐眼又瞪圆了。
视线在迷蝶木,蓝翼,和洞壁图画间来回扫,眉头皱起,忽然担忧起尚在闭关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蓝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