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沉默了片刻,才语气淡淡的开口:“中毒死后重生的。”
“中毒?!”曲清霖惊讶极了,连看着玉罗刹的那双眼都瞪的圆了起来,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玉罗刹年轻的脸庞,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谁那么厉害竟然能够在你身上下毒?”
由于自带心法的缘故,西方魔教中医毒最顶尖的是他,但由于魔教非那些武林正道凡事总嚷嚷着要光明磊落,所以魔教中多的是人精通毒术,连带着其他人哪怕不精通但对□□知识也了解一二,玉罗刹身边有他这个形影不离的主簿,打起来又不择手段多次施毒,几次三番后玉罗刹对□□更是敏感,想对他下药成功那绝非易事。
面对曲清霖的疑问,玉罗刹微微低垂下头没有回答,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是眉宇间被冰冷渐渐侵染,莫名的滋生出几分沉重的阴郁。
并不是下毒的人太厉害,而是他自己并不想躲。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小曲十多年,太累了,整日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运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所以,在察觉到有人对他下毒时他就想就这样死去的话或许他会比现在快活,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怎么也止不住,在那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都在渴望着死亡。
第 58 章
让人惧怕的玉罗刹,竟渴望死亡。
这句话若说出去定然是没人会相信的,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是真实的。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仅仅只是世上又死掉一个人而已,无足轻重。比如陆小凤,在小曲死后,他的确很伤心很自责也很愧疚,但也仅仅如此罢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失去过的朋友同样也很多,小曲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再比如魔教中人,他们敬重小曲,也惧怕小曲,小曲死了,他们很愤怒,恨不得将凶手杀之而后快,但之后呢?之后不用多久,他们就只会偶尔记起魔教曾经有那么一个主簿存在。
于那些人而言,小曲死了,他们的生活还要继续,所以在一段时间的缅怀后就会收拾好情绪投入新的生活中去。但对他而言,他的时间停留在了那一个瞬间,他永远都走不出用小曲编织成的世界,犹如围绕着死去的伴侣团团转的困兽,痛苦、绝望,却又恋恋不舍。
渐渐地,他的心底滋生出一股渴望,渴望到达小曲的世界去。小曲死了,那么他也死掉的话是不是可以再一次看见他的小曲?纵使理智上知道这个假设根本就是荒谬无比,但荒谬又如何呢?对一个绝望的人来说,哪怕是自欺欺人到可笑的荒谬希望,也好比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暖光,是那般的吸引着他,让他纵使知道是飞蛾扑火也甘之如饴。
所以,他放任了别人对自己的毒杀,然后他终于死了。他的世界在一瞬间就归于黑暗,那种逼人疯狂的死寂包裹着他让他难以呼吸,心口窒闷的如同火烧。然而下一瞬,他又迎来了光亮,突然间发现他竟又活了,还来不及为自己没有死成功而失望,他就又见到了小曲。那个时候,后悔这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死呢?为什么我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去停留在那个毫无意义的世界?如果早一点死,我就能够早一点和小曲重逢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已经疯了,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生出和他一样的想法来的。但那又如何?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在他疯掉的世界中他却愈发的清醒,才能够更加清晰的知道自己最想要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才能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小曲想和他和魔教一刀两断,嗯,他不生气,是的,不生气。本就是他用魔教来绊住了小曲的双脚,明明知道比起为一方势力效忠小曲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是他的错。是错误就不该一犯再犯,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强迫小曲做任何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只要他还能和小曲在一起、还能真实的拥抱小曲就好。
现在的或者说从曲清霖死后,玉罗刹就一直处在自责、自我否定的状态中,无论身边有多少人对他说过曲清霖的死和他无关,他依旧固执的认定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曾经他对曲清霖的利用和冷淡都被他自己无限制的放大了,越是放大他就越觉得自己错了,越觉得自己错了就忍不住愈发的愧疚,恶性循环之后,他几乎都沉浸在自我厌弃之中,长此以往,玉罗刹的性格早就扭曲的不成样了。
所以失而复得后,玉罗刹对待曲清霖的态度珍重到小心翼翼的地步,甚至将自己放的很卑微。但这些玉罗刹都不敢让曲清霖发觉,因为怕这样的自己会让曲清霖不喜,进而产生厌恶。
但无论玉罗刹有多小心也依旧无法遮掩的一干二净的,毕竟十数年的观点早就深刻入骨,这已经成为了玉罗刹的一种执念,哪怕当着曲清霖的面可以掩饰的很好,却在曲清霖转身背对时忍不住露出些许端倪。
而曲清霖在这方面又岂会是粗枝大叶的人?自然是将这些异样都静悄悄的收入眼底,打算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再找个正确的时间细细询问,而今天,他觉得就是那个正确的时间。
“玉罗刹,能和我讲讲我死去后你的生活吗?”
玉罗刹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就变了,变得更加的面无表情,连冰冷和阴郁都迅速的褪去,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空洞,就好像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空壳,没有生命力的死尸。
曲清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玉罗刹,没有催促也没用说其他什么话,只是用平和的目光注视着玉罗刹,漆黑如墨的双眸中带着点点暖光,如同穿过了树叶的阳光,细碎的浅金色,对渴望温暖渴望光明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玉罗刹毫无准备的闯入了这样一双眼睛中,然后泥足深陷再也走不出来,心中那一直撞着牢笼撞到头破血流也妄图冲出牢笼的野兽被安抚了,往日里疯狂的咆哮变成了猫咪一般的咕噜声,痛苦被抚平,野兽成了家宠,舒服的俯卧在地,发出惬意的轻哼。
玉罗刹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本来打算死死掩盖的东西就这样被他和盘托出,一字字一句句,用最平静的声音讲出最扭曲的疯狂,说到后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觉得压了自己十几年的无形重量刹那间被清空了,他变得浑身轻松,轻松到明明才从昏睡中醒来却又觉得困顿了起来,视线一下一下的清醒又模糊,渐渐地,自己的声音、小曲的声音都开始远离,他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长久紧绷的疲惫而陷入香甜的梦乡。
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人,曲清霖无奈的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个无奈而带着些许苦涩的微笑,一只手被熟睡中的人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忍不住轻轻的抚着熟睡之人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帮助对方更加放松。
他或许真的错了,太过于想当然的认定了玉罗刹的喜欢尽管真诚但绝不会太重,但到底,无论是玉罗刹还是他,都太低估了这份感情。
玉罗刹喜欢他,喜欢到让他手足无措。
第 59 章
无量玉璧,是一处瀑布,由于那处地处极寒之地,四季如冬,整个平原都被银白色的冰面覆盖,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晶莹剔透,犹如整片的大玉璧,瀑布由上而下冲击在冰面,溅起的水滴和一层淡淡的白茫茫的雾气,云烟缭绕,似真似假犹如仙境。
瀑布后面是个极其幽深的通道,几乎穿过了整个冰山,而他现在就在这个山洞之内。
他究竟怎么到这里的?
曲清霖双腿盘坐在地,一手环胸一手支撑着下巴沉思。他记得他和玉罗刹在徐家修养暂居,有一日半夜,突然来了很多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人数很多而且武功都很强,当然没有玉罗刹的高啦,但双拳难敌四手,若人数少一点那还可以退敌,可人数真的太多了,并且纪律严明配合默契,堪比一支军队,明显不是普通人。
因他和玉罗刹欠徐家一个恩,所以他和玉罗刹打算将徐家一家三口给救走再说。哪想到徐家夫妇居然一口拒绝了,然后急急忙忙的把昏睡着的女童和一个青铜小鼎塞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请求他们将女童和那个小鼎送到那个地址,到了那处自有人来接洽。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和玉罗刹也不是婆婆妈妈的圣父,自然照办了,带着女童和那青铜小鼎赶往徐家夫妇给的那个地址。那处离徐家其实并不算远,快马加鞭也就赶了两天就到了,那女童应该是被徐家夫妇下了什么药,一路昏睡着没有醒来。他们也没多管,直奔目的地找到了接洽人后,他和玉罗刹就将女童交到了对方手中,然后就是那个小鼎。
就在他从怀中掏出小鼎时不小心被小鼎擦破了手指,一丝鲜红溢出,抹在了小鼎上。本只是擦擦就好的事情,哪知道异象突起,小鼎发出一阵青色光芒,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你说然后?然后他就出现在这里了,玉罗刹不见了,那个罪魁祸首的青铜鼎也不见了。
他是不是该嘤嘤嘤的哭几声来悼念一下逝去的幸运值?说实话,第一次穿越时,带着游戏技能,他虽然觉得难以接受但看过小说的他还算慢慢镇定了下来,想着大概就是头顶被砸了一下倒霉的重过人生,就当是上辈子不存在沿着正常人的人生过下去,要积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