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捡一捡自己碎成渣渣的心，问：“怎么跑过来了？”
周泽楷的眼睛瞬间亮起来：“PK！”
这个劲头十足的眼神是几个意思，莫非我给自己挖下了一个极大的坑？叶修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说：“今天不行。”
周泽楷：“？”
叶修在电脑桌前坐下，移动鼠标让电脑解除了休眠状态，他解释：“要抢BOSS。”
周泽楷一下子泄了气。
是啊，夏休期和赛季中毕竟有所不同，网游里抢BOSS才是职业选手们的重心。抢BOSS得一直守着，随刷随到，叶修现在确实没时间跟他PK。
而且在抢BOSS方面，轮回和嘉世还存在着直接竞争，作为轮回队长，他现在并不适合呆在这里。就算叶修不说让他回避，他也应该主动提出来的。
但即使想通了种种利害关系，他也还是做不到开口道别。
叶修刷卡完，又转头看看周泽楷，小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跟刚刚的跃跃欲试对比鲜明。他笑：“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周泽楷本来没怎么觉得累，被叶修这么一提，顿时觉得一个月来连轴转的疲累全都一股脑儿袭上来，于是赶紧点头。
叶修指指靠近他的那张床，问：“睡一会儿？”
周泽楷点点头，站起身来，爬上床盖好被子。叶修走到两张床中间，把房间里所有灯都关掉，又回到电脑前。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房间里除了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外一片漆黑。叶修的背影似乎也融化在这黑暗中，只听得他的手指敲打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周泽楷觉得自己会睡不着，但意识不自觉地就模糊起来，很快陷入了无梦的深眠。
17
第二天早上，周泽楷是被叶修叫醒的。
他一脸放空，眼神完全没有焦距，整个人都呆呆的，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我是谁”的高深命题，还是单纯迷茫于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
叶修看着周泽楷头发乱翘眼神呆滞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作为轮回的颜面，平日里的周泽楷总是收拾得干净整齐，一丝不苟。上次见了他湿着头发裹着浴袍的样子，这次还要更居家一点。叶修都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挠了挠，看给小朋友累的，真想让他睡到自然醒才好。
但今天有联盟的拍摄任务，通知的集合时间是9点，现在已经过了8点。叶修只得硬起心肠，把周泽楷拉起来，往浴室里推：“先随便弄一下，等会回去再好好打理。这样去拍宣传片，造型师要哭的。”
简单冲了个澡，周泽楷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绵长而高质量的睡眠了，昨晚他睡了超过12个小时，中途一次也没有醒过，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对精神的提升效果十分显著。
相比之下，叶修的精神就要差得多了。他皮肤白，眼眶下的青色被衬得尤为显眼，也不知道昨晚熬到几点才睡。不过叶修根本不会为仪表问题多操半分心吧，反正他也用不着出镜。
收拾完毕，二人一起走出酒店。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八九点钟的太阳已经酷烈非常，照在身上都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一走出空调的范围，叶修越发萎靡不振了，他微微缩着背，整个人看上去一点力气也没有，跟见了阳光的吸血鬼似的。周泽楷跟他说句话，他都恨不得要反应三分钟——倒像是两个人灵魂互换了一般。
他俩在路边的早点摊上吃了稀饭配烧饼。为防被记者拍到，周泽楷先行离开，叶修又等了十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继续在大太阳底下朝联盟接待酒店走。
离集合时间还有将近半小时，周泽楷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搭配衣服、整理仪表。这些事情他起初特别不习惯，现在都已经非常自然了。
对着镜子打理头发时他又想起叶修。叶修非常怕热，买了很多泡面，宁可吃泡面也不愿意出门。但早上叶修没有吃泡面，而是跟着他一起出门，陪他在外面吃，又一个人在摊子上多坐了十分钟。
他明明可以让周泽楷先走，自己吃完泡面再慢悠悠出来的。
周泽楷想原来叶修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经意间就对人好，并且不自知。
像空气一样，无色无嗅，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的，难以察觉到的温柔。
叶修的拍摄任务十分简单，他本人不出镜，只按导演要求操作一叶之秋表演了一段经典的龙抬头，便大功告成，打道回府了。
其他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其实联盟第一次试水官方宣传片，也没敢搞得太复杂，企划大致分为三部分：先是各神级角色登场秀一把华丽技巧，然后各队队长发言展望一下新赛季（嘉世由苏沐橙代替），最后拍张集体合影，出宣传字幕。
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企划，拍摄起来还是让导演苦不堪言。理由也很简单：虽然各位大神习惯了在赛场上呼风唤雨，但打荣耀时又不用露面。除了周泽楷和苏沐橙，其他人的拍摄经验都少得可怜。一旦面对镜头，各种状况层出不穷，怎么也记不住台词的、不停笑场的、一看就知道是在看着提词板读的，还有某个废话太多不停给自己加词的……无奈只能NGNG再NG。
拍了两天，好不容易搞定队长发言阶段，导演刚喘口气，又差点被最后的合照环节逼疯。叶秋不出镜，在场获得过冠军的只有韩文清和王杰希，理所当然他俩站中间——但韩文清那气质，怎么拍都像犯罪电影海报，无论如何都无法挽救。王杰希则是明显的大小眼，虽然靠化妆尽力掩盖了，可他面对镜头容易紧张，大的那只眼睛瞪得越发大，简直有点恐怖。他俩往中间一站，拍出的合照画面太美不敢正视。
最后的折衷方案是让韩文清和王杰希背靠背站着，各自露出半边侧脸，力求将震慑效果降到最低。周泽楷和苏沐橙分列两边，露出甜美笑容，平衡中间二人的气场。总算让导演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晚上，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的周泽楷靠在床上，大脑放空，却没有进入睡眠状态。联盟安排的住宿环境相当不错，他这张床比叶修房间的要柔软舒适得多。但或许是因为太软的缘故，反倒没那么容易入睡。
他摸过手机，QQ，回了几条信息。不一会儿火红枫叶的头像跳出来，叶修问他：“拍摄怎么样了？”
周泽楷不知要如何解说这状况，幸好最后拍的合照他拿手机翻拍了一张，便发给叶修看。
叶修发来一排捶地笑出眼泪的表情：“我真的有点同情导演，老韩和大眼任何一个人都够逼死摄影师，双重控制的效果简直了！”
周泽楷虽然觉得有些不厚道，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发出去一个笑脸。
叶修又感叹：“小周你的形象是真好。冯主席看了这合照，肯定掏心掏肺、呕心沥血地想让轮回拿冠军吧，好顺理成章地推你做荣耀代言人。”
这次周泽楷回复得很快：“会的。”
会夺冠的，一定。
18
这个夏天的转会市场风平浪静。合同到期的王杰希、赵杨等大神都在转会窗开启之后立时宣布与俱乐部续约，免去了许多无谓的流言和口水。其他老将退役，新秀入行，部分角色选手转会，各队小修小补，并没有发生能引起强烈关注的大交易。
8月31日，转会窗如期关闭。而夏休期最大的新闻，则在这一天爆出：
百花战队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队长孙哲平退役，由张佳乐接任队长一职。
孙哲平和张佳乐的双花组合，是百花战队的建队基石。他们所创的繁花血景打法曾经席卷联盟，除了巅峰状态的斗神一叶之秋，无人能敌。第三赛季，百花倒在了距冠军一步之遥的地方，上赛季卷土重来，雄心勃勃，从赛季初就牢牢占据着积分榜榜首的位置。可惜时运不济，赛季过半时，孙哲平左手突发伤病，无法继续比赛。在张佳乐的神级发挥下，百花守住了常规赛冠军，却遗憾地再度与总冠军失之交臂。
孙哲平的手伤恢复情况，牵动着万千荣耀玩家的心。百花战队对此始终保持缄默。其实孙哲平没有出现在联盟宣传片中，已经是一个信号，但官方一日不宣布，百花粉丝便不肯放弃渺茫的希望。
如今这残酷的答案终于揭晓。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这一决定，是因为百花和孙哲平都不肯就此放弃吧，哪怕可能性再小，也要尽一切努力去尝试。然而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在确定无法康复如初后，孙哲平主动放弃了和百花战队剩余的两年合同，离开了职业圈。
晚餐时间，轮回食堂的壁挂电视调到了电竞频道，直播着孙哲平退役新闻发布会的实况。
没有任何人说话，氛围非常凝重。
职业联赛即将迈入第六个年头，退役一事早已司空见惯，从轮回战队退役的选手都已经达到了两位数。所有职业选手都清楚，自己早晚会有年华不再、状态下滑的一天，多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孙哲平的退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孙哲平这个夏天才刚满22岁，正值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在第五赛季前半段，他如日中天的状态有目共睹。然而一夜之间，职业生涯却毁于突如其来的伤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