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甚至当他稍稍离开一会儿的时候,本能的开始感到不适和患得患失,这种细微的转变,融入了每天的细节之中,似乎显得理所当然。
然而,剥离去掩盖在时间上的迷雾之后,对于重羽来说,这样一种根本是难以相信的转变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回想起来的时候,简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喵!?”球球的叫声猛然间打破了重羽蹁跹的思绪。
玉维仪动作极其轻柔的把球球从重羽怀里抱了出来,熟练的挠了挠它的小下巴,“我给你准备了新鲜的鱼片,乖,去那边吃吧!”吃饱了老实睡觉然后别再缠在重羽身边了!
见玉维仪是要喂球球吃东西,重羽便也没在意。
球球委委屈屈的从玉维仪的怀里跳到了另一边的桌上,伸爪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薄如蝉翼的新鲜鱼片。
虽然很好吃,可是,还是好想用锋利的爪子糊那个明明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却偏偏要跟它抢夺主人注意力的人一脸,但是又完全打不过那个人qaq,主人有时候还在顺着那个坏人的意思,可怜的球球应该怎么办……
球球在桌子上又抓又挠、慢慢吞吞的祸害着那一盘子新鲜的鱼片,倒是也没少吃进嘴里。
至于重羽,看了半天的书,这会儿映着海上落日瑰丽的景象,微微暗淡却不至于黑暗的光影下,他反而变得有些困倦起来。
玉维仪再一次顺利的用食物搞掉特别难搞的球球之后,看到重羽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上,眼睛微微的垂下,流露出些微的倦意,便直接笑着说道:“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正好我等下去厨房里帮你拿吃的,你想要什么?”
重羽已经顺水躺在了枕头上,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声音柔软的疑惑道:“厨房……每天有牛肉汤把着厨房,厨房里能吹的东西,除了锅里热腾腾的牛肉汤还有什么?”
“你想吃什么的话,我可以帮你做呀!”玉维仪看着重羽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睛里,不由得莞尔一笑道。
“…………”完全不想体验玉维仪这样的人做饭的收益如何的重羽木然道:“还是牛肉汤吧……”
玉维仪听了,竟似还有些失落一般,故意唉声叹气了几句,然后看着重羽闭上眼睛,似乎已经追少了,这才转身去了厨房寻思吃的东西。
这艘船上明明带了厨子,牛肉汤的身边也带了使唤的丫头,偏偏牛肉汤她就是要大夏天还坚持每天待在厨房里熬煮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她这算是个什么毛病,玉维仪也是看不透了。
不过,每天和重羽朝夕相处的玉维仪,除了时不时的想到此时可能正在中原的海边处等自己的父亲玉罗刹,以及他对重羽意味不明的态度有些头疼意外,这些天过得其实颇为舒适。
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始终未曾寻到宫九、沙曼和陆小凤他们三个人所在的那艘船的情况下,牛肉汤一开始出海来寻她的九哥的雀跃好心情,此时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看看牛肉汤一天比一天阴沉的脸色,玉维仪都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无名岛上的人,其实做事的时候颇有几分神神叨叨的意思,完全让人看不明白。
玉维仪在厨房里琢磨晚饭的时候,牛肉汤正有些失魂落魄的用长汤勺搅拌着一锅还在沸喷香的牛肉汤。
玉维仪不是多事的人,自然也就没打扰到牛肉汤,直到玉维仪自己忙活完了,正要端着托盘碗筷回房间的时候,才听到身后的牛肉汤自言自语一般的幽幽道了声,“也不知道九哥他去了哪里,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艘大船上依旧是风平浪静,只有牛肉汤自己,心思变得愈发愤怒暴躁、焦躁不安起来。
然而,一直等到玉维仪他们都能在船上远远的看到陆地的时候,宫九和陆小凤他们几个人依旧影踪成谜,仿佛就此在天地间销声匿迹了一般,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牛肉汤的心情一天比一天还要糟糕。
这天傍晚,夕阳如醉,晚霞满天的时候,纵使牛肉汤的脸色已经阴沉到几乎不能看的地步了,船只还是稳稳的靠岸了。
玉维仪是抱着球球下穿的,他笑意吟吟的同牛肉汤告别之时,嘴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之后,牛肉汤的脸上总算是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来,她微微欠了欠身,为了掩盖此时糟糕的情绪,愈发轻声细语的说道:“玉公子,到了岸上之后,想必玉教主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玉维仪想着重羽的身份,以及如今的情况该如何同父亲解释的问题,心中顿时一沉。
短暂的停顿片刻之后,牛肉汤咬着嘴唇,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低低的开口道:“若是玉公子刚巧在中原岸上看到了九哥的行踪,不知是否可以劳烦玉公子传书于我。”
想起陆小凤同沙曼私奔时险些给自己惹来的大麻烦,玉维仪眼梢一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笑道:“这个自然,姑娘请放心,若是我同九公子有缘再见,定然会将他的下落告知于你。”
陆小凤、沙曼、宫九三个人之间折腾尚且嫌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性情古怪阴晴多变的牛肉汤,这出戏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玉维仪弯了弯唇角,冲着牛肉汤微微颔首笑道:“祝一路顺风,早日寻得九公子下落。”
牛肉汤方一勾唇,这些天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来,“那就借玉公子吉言了。”
牛肉汤的这艘船并没有再码头上停泊太久,玉维仪下船之后,那艘船靠岸稍作补给之后,很快便再次起航了。
待到牛肉汤等人离开之后,玉维仪径自转身,在距离码头不远处一个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站定,重羽也随之终于解除了“暗尘弥散”的状态,站在玉维仪的身边,伸出手来,轻声道:“这些天麻烦你一直帮忙照顾球球了。”
球球见状,自然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丢开玉维仪,飞扑进了重羽的怀疑“喵喵喵”的叫着撒娇。
刚巧,这时候,突然又有两个人如同烟影随行一般,动作轻巧的从玉维仪身后现身,跪下行礼道:“少主,教主已经在此地久候你多——”
“久候多时”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单膝跪在地上的那人瞥见重羽的身影,看到一个是自己面前的玉维仪,正言笑自若的看向自己,还有一个便是抱着球球神色冷淡漠然的重羽,却赫然长了一张同少主一模一样的面孔,便是那在中原人中极其罕见的碧色眼眸都如出一辙,登时便被惊得把后半句话都给咽了下去,呆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玉维仪也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眉心微蹙道:“我知道父亲在这里,我这次回来也是要见父亲……旁的之后再说,带路吧!”
重羽却是微微一怔。“”
玉维仪的父亲,便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了。
而玉罗刹这人身份神秘、容貌成谜,偏偏他的计谋手段,重羽却是亲身经历的感受过一次。
说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同玉天宝倒是阴差阳错的有些交情,也不知道如今他过的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间,重羽也想到了自己和玉维仪之间当着玉罗刹的面,就此错过的第一次遇见。
人同人之间的关系和缘分,机缘巧合,阴差阳错,果然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事情。
想到这里,重羽终于开口唤了玉维仪一声道:“维仪……”
“嗯?”玉维仪猛然间停住脚步,电光火石之间,他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自己你的名字这两个从重羽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带着几分温柔缱绻的沉醉迷离……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维仪这个名字,本就是出自诗经中的一句话。至于这句话究竟是玉罗刹的心思,还是玉维仪早逝的母亲所心心念念的,便是玉维仪自己,在玉罗刹不愿多言的情况下,都没办法搞清楚。
只不过,玉维仪本来也是洒脱之人。
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追究到底。
而玉罗刹当年宁可狸猫换太子的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送到外面让人代为抚养,都不曾舍弃玉维仪这个名字,他心中的坚持,玉维仪自然感受得到。
只可惜,在这种时候,却偏偏是越是在意,越是患得患失的心中不安了……
“我和球球该走了。”重羽轻轻的抱着球球,那张五官极其精致隽永的深邃面孔上,却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然而,重羽即使笑得再怎么温柔,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这句简短的话语,分明就是告别的目的。
骤然被这么一个九天玄雷给击中,本以为美人在握除了自己的父亲玉罗刹那边再不会有任何变故的玉维仪骤然间便变了脸色,几乎是失声追问道:“你说什么?”
难得看到玉维仪这般模样,重羽微微一怔,心中竟是微妙的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愧疚般,以至于就连抱着球球的手指都微微收紧了一些。
看着玉维仪变了脸色的模样,重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低声道:“你去见你父亲,我便不多加叨扰了……维仪,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