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的保证,陆小凤总算面色稍霁,从暗格里摸出块糖话梅塞进闻人羲嘴里。
甜腻微酸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苦涩,闻人羲揉揉陆小凤的头发:“可高兴了?”
陆小凤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要如何?”闻人羲皱眉,别看陆小凤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要真是把人惹急了可是难哄的很,整整三天才给个好脸色。
陆小凤把手里擦干净的药碗放好,转过身一推,干脆利落的把闻人羲摁在柔软的毛皮上,整个人压上去,狠狠地在闻人羲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其实这也不过是他一个人无理取闹罢了,闻人羲和他现在撑死了也不过朋友之上一点点,哪里轮的到他管头管脚的,不过是咬死闻人羲对着他心软纵容而已。
很疼,闻人羲闭起眼,却没去制止他,憋屈了这些天,也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不过这一生气就咬人的习惯,当真像极了猫。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结束啦,回复日更!
从明天,准确的说是今天开始不出意外每天都有更新!
嗯,就先这样,我先去睡了,码到一半睡过去然后又醒过来接着搞导致错过了凌晨,宝宝心里苦
☆、第六十五章
相隔千里之外,玉天宝动动鼻子,一个喷嚏打出来,昏沉着动了动,又睡过去。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他睡得浅,有点动静就清醒了,怀中的人还兀自睡得香,夜深露重,裹在最外面的斗篷已经泛出潮意,若是这么睡上一夜,第二天估计斗篷就能湿透了。
以玉天宝那弱鸡的体质,病上三五天都算是轻的。
抿起唇,把人托住,拉起斗篷上的兜帽给他罩上,过大的帽子甚至遮住了脸。
西门吹雪站起身,抱着人往小树林外头走去。
与此同时,他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挥出又收回剑鞘,脚步不停,细碎的枯枝被踩碎,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枚透骨钉躺在碎枝间,透着幽蓝的光。
本来打算一晚上都不动弹让埋伏的人傻等上一夜的,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啊。
火堆只剩点点火苗燃着,没多久就会自行熄灭,西门吹雪走后,这儿静的仿若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就连鸟雀啼鸣都没有。
露水渐重,断枝上潮气凝成水珠,滴在那枚透骨钉上,又顺着滑下,渗进地里,刚刚才冒出点头的嫩草刹那便枯黄起来。
好生霸道的毒。
一只手捡起那枚透骨钉,手上覆着薄如蝉翼的一层膜,使主人免于剧毒的侵害。
“来年这里怕是要寸草不生了啊。”叹息随着寒风消弭于空气,再定睛看去,那里又哪有人来过的痕迹。
西门吹雪走出小树林的路并不安生,如果他待在原地到天亮,守着的杀手能少九成,如果他不带着玉天宝,顾忌也能少九成。
可他偏偏就一手抱着个累赘,一手握着剑,在杀手最密集的时候杀了出来。
手起,寒光乍现,红色艳丽地顺着剑脊滴下,飞溅,雪地里开出最绮丽的花。
绮丽的嚣张。
恍若一场静默的表演,白色的身影于黑夜中穿行,沉重的喘息夹杂了倒地的闷响,雪亮的寒光拨响死前哀鸣的琴弦,又在将响之时骤断,奏不出半点旋律。
玉天宝被颠簸惊醒,眼前是一片黑暗,毛绒的触感贴着他的整张脸,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无从感知,他没有动,很冷静的保持着身体醒来时的动作,听不清外界的声响,却能闻得到空气中些微的血腥与寒气。
还有西门吹雪身上的冷冽气息。
敏锐的察觉到玉天宝加快的呼吸,西门吹雪面色不变,反手一剑划过眼前人的喉咙,细小的伤痕足以致命,连最后的声音都没有,就这么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非常轻柔地拍了拍玉天宝,淡淡说道:“困了就睡罢。”
隔着层斗篷看不见人脸,但是却很是心安,玉天宝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当心乾位三人。进了城,去东门和仁堂。”。
一边说,他一边摸索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塞进西门吹雪怀里。
能派来刺杀西门吹雪的,无疑都是高手,放在江湖上也能算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是以伤痕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他身上出现了。
第一抹红洇在白衣上,红的刺眼,刺客不自觉加重呼吸,西门吹雪却恍若未觉,他的剑甚至比之前更快,更狠。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乾位站着的三个,果然是最难缠的对手,若非玉天宝的提醒,西门吹雪怕是也要不小心着了道儿了。
小小的树林,他花了一个半时辰出来,后背两道伤,持剑的右臂三道伤,他身后的小树林里,却葬了七十六个黑衣杀手,唯一的伤痕,就是喉间一点绯红。
他轻轻吹去剑上淋漓的鲜血,鲜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莫名的唤起一种孤独。
只是他还没有能够体会这种孤独,就被玉天宝一个喷嚏惊回神,把斗篷裹严实,西门吹雪纵身而起,不远处一座小城在未明的晨光之下,蜿蜒显出轮廓。
……
闻人羲脖子上又添了个徽章,上一个才褪下去没两天,新的又上来了。
陆小凤咬的用力,一记深深的牙印在颈侧往外渗血,比起上一个来更让人印象深刻。
闻人羲抬手摸摸,皮肉抽痛,并不十分难受,却磨人。
“可高兴了?”他问道。
“嗯。”陆小凤从他身上翻下来,躺在他旁边,看着马车顶上鎏金的图案。
“怎么了?”闻人羲侧头,这么安静可不想陆小凤平时的状态啊。
“没什么。”陆小凤笑起来,“说起来我还真是给你找了不少麻烦。”
闻人羲也笑:“麻烦少了还是陆小凤吗?”
陆小凤怔了一会,说道:“那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闻人羲支起下巴看了他一会,看得他不自在的移开眼光,才慢悠悠的说道:“欠债当还罢了。”
陆小凤挑起眉:“欠的什么债?”
闻人羲不再回答他,只笑着摇头,捂嘴咳起来。
陆小凤赶紧把人扶起来拍背顺气,这事也就此揭过。
欠的什么债?
闻人羲在心里苦笑,欠的人命债,昆仑一脉欠天下的人命债。
前朝叶家本无帝皇之气,更别提开国之事,不过是昆仑一脉的先辈仗着自己占尽天机,截了三分地脉龙气转嫁于叶氏一族,又将天下战局尽数藏于锦囊之中托负,这才有了叶家那短短百年的王朝。
百年之后又是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哀孚遍野,人命轻如草芥。
但是叶家打天下死去的兵士,百年灾厄里死掉的人命,洪涝,旱灾,本不该出现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尽数算在了昆仑一脉头上。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泄了密的先辈死无全尸,昆仑门人更是一个一个死得凄惨,原本四季如春的山巅密地一夕冰封千里,中心的宫殿暴雪不断,不见天日。
于是封山门,布迷阵,焚尽窥天之术,祭大半门人性命,求得了一线生机。
他师傅曾经叹他可惜了,本是天赐的帝星命格,如果不是被送到了昆仑,气运硬生生的被夺了大半去还债的话,无论送到哪里最后兜兜转转都能顺风顺水地位登九五,做个流芳百世还逍遥自在的千古明君。
昆仑门人不得下山,下了山,就要背起先辈留下的债,要用命去守这天下太平,海河宴清。
但是同样,下了山,就算被逐出昆仑之人了,即使背着债,天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上一马,不至于一下山就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余生注定要为这天下苍生奔波劳碌,不得安闲。
和这种要命的事情相比,陆小凤那点事又怎么可能算得上麻烦。
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把陆小凤拖进这个自己的泥潭里来?
又怎么舍得。
闻人羲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陆小凤啊……”
“嗯?”陆小凤凑上来,小胡子一撇一撇的,看上去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
闻人羲一手扣住他的脑袋,倾身,吻住了眼前这个麻烦精。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困于局中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一个人尝就够了,待到哪天他真的被天道玩死了,陆小凤自会抱着他埋在树下的两坛酒醉上一场,醒来之后,前愁尽忘,还是只快活的陆小鸡。
操纵人心的摄魂术,倒是第一次让他觉得有那么点好处。
既然是他年少时最憧憬的幻想,便要那人永远活在最美好的梦境里。
多好。
闻人羲闭上眼,悄无声息地遮去眼底的潮意。
他闭着眼,未曾看见陆小凤眼里的深意与思索。
能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他又怎么可能是傻子,在闻人羲面前装装讨些便宜罢了。眼前的人必然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瞒着他,他有一种直觉,只要搞清楚了那件事,他和闻人之间那道看着近实际上远的沟壑也将不再存在。
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觉,靠着这直觉他不知逃过了多少次生死危机,所以这一次应当也不会出错。
不过看闻人这态度,还得慢慢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