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听到西门吹雪对他说道:“你该回去了。”
于是更怨念,本来还想把人支走和闻人羲聊聊的,现在倒好,自己先被赶走了。
闻人羲笑,说道:“你是该回房去了,穿得这么薄再过一会就该染病了。”
玉天宝张张嘴,正想反驳,就觉得后领子一重,扭头一看,西门吹雪拉住他的领子,没等他张嘴抗议就强硬的把人拖走了。
闻人羲冲他挥挥手,看着玉天宝一边徒劳的挣扎抱怨一边被毫不留情的拖回了房。
梅园说是园其实还是挺大的,住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闻人羲打开房门,便有龙涎香的味道袭来。
他环视一圈自己的房间,手指微动。
过了一会他关上房门,从房间的角落开始,花瓶里的小熏香盒子,香炉里还未燃尽的龙涎香。开的正艳的桃花插枝,床上的被子,床下放着的盒子,柜子里全部的贴身衣物等等都被他拿出来全部丢在桌子上,然后把桌布一扯,把桌上的全部东西包括杯子茶壶一起裹成一个大包袱,又把桌布的四个角系在一起,丢出门去。
能在他的房间里放下这么多陷阱的人,一定是嫌他死的还不够早。
转眼已是月上中天,侍女敲响闻人羲的房门,说道:“世子吩咐了洗尘宴,让奴婢来请先生。”
她的语气怯生生的,眼睛半点不敢往闻人羲的身上瞟,一味的看着地面,努力幻想自己不存在。
这真心不怪他,南王世子招待了那么多的江湖人士,这是第一个住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直接扔掉了房间里准备好的大半东西的客人,侍女们都已经自动在他身上贴好了“要小心服侍”,“刺猬扎手”等等标签,就连谁来叫他去宴席,都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抽签决定的。
闻人羲也不在意她的表现,冷淡道:“带路。”
侍女躬身行礼,转过身快步的往前走。
至于闻人羲刚来时暗搓搓的躲在假山后头看着那人长身玉立,淡漠飘渺而略微春心萌动的人,肯定一定绝对不是她。
宴客厅里灯火通明,酒菜上齐,宴席的气氛很是热烈。
玉天宝正嘻嘻哈哈的笑着和南王聊着些什么,南王世子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相比起平时,玉天宝表现的比平时更加的积极,也更加的圆滑。
就连时不时的抛向西门吹雪的问话,也被他不着痕迹的圆了回来,甚至堵在了还未出口之时。
所以西门吹雪只要负责偶尔的“嗯”“啊”两声,在被问到某些问题及时的接收玉天宝的眼神闭嘴放冷气。
再看看另一边笑的脸都快僵了的玉天宝,他真是不要太悠闲。
在座的没人知道,在之后的不知道多少年里,西方魔教的对外交流一直都是这种状态。
南王世子尝试和西门吹雪搭话三次,第一次被忽略,第二次被玉天宝接下,第三次成功,三句话之后彻底冷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这种事。
他脑子又没病,干嘛自己找不自在。
闻人羲默默地在心里给玉天宝和南王世子各自点了根蜡烛,顺便把又一次递给他的话头忽略过去。
他没心情和小侍女们计较,但是对着正主给两个冷脸还是很正常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叶孤城也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南王父子拼命向他使过来眼色一般。
好吧,事实上所谓的热烈不过是南王父子和玉天宝努力做出来的错觉罢了。
酒是好酒,二十年的陈酿,菜是好菜,大内御厨的得意之作,客也是贵客,人生难得见此等高手汇聚一堂,只可惜宴无好宴。
见场面实在是太过尴尬,南王咳了两声,大笑:“有酒怎可无乐,王儿可疏忽了。”
南王世子也顺杆爬,笑着说道:“歌舞早已备下,一时忘记了,还请恕罪。”
说完抚掌轻拍两下,便从门外走进几个美貌女子,齐齐福身行礼之后就安静地走向大厅一侧,琴声起,箫声和,歌女嗓音婉转,唱的还是江南的缠绵小调。
伴着乐声又有两排美貌女子鱼贯而入,粉纱衣,长水袖,眉眼妖娆步伐袅娜,为首的女子更是绝色,杏仁眼,点绛唇,眉似远山,肤如白雪,一身大红的舞衣,水袖轻拢半遮面,无端的便生出三分媚意,抛袖起舞腰微动,轻盈的就好像随时会随风而去。
她身边的舞姬虽是姿色不俗,站在她旁边却被映射的毫无光彩。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最起码面上状似认真的欣赏这一场歌舞。
乐声低,舞姬就随着音乐轻扭细软的腰肢,脚步婀娜的舞动,乐声高,舞姬就高甩起水袖,仿若天女下凡。
到了最高潮,舞女们同时向着天空抛起水袖,为首的舞女一跃而起,踩在水袖聚集的最高点,借力甩着水袖转动,好似开出一朵艳红的花。
舞女们接着水袖后甩,做出卧鱼的姿势,更显得身姿曼妙,空中的女子转动着缓缓落地,就像是一片花瓣随风而落,无声无息的伏在地上,又伴着乐声的余音抬起上半身,一手水袖在面前甩开,水袖落地就只见美人水袖遮面,只露出一双美眸,泛着水光,满带情意。
乐声停了。
南王笑,问道:“如何?”
玉天宝说道:“王爷的舞姬果然不凡。”
闻人羲也道:“妙舞,佳人。”只是面上仍是平平淡淡,眼神漠然,他嘴里的称赞明显不过是句场面话罢了。
好吧,说实话他根本没认真看。
可是闻他此言,那为首的舞姬含情脉脉的看向他,双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一副小女儿情窦初开的羞怯模样。
如此模样,怕是将他信口乱说的称赞当了真。
南王世子道:“能得先生这般称赞,嫣红还不谢先生。”
原来那为首的舞姬叫做嫣红。
嫣红站起,对着闻人羲风情万种的福下身:“嫣红得先生一赞,永生难忘。”
她的嗓音又软又柔,再刚硬的男儿怕是也要被这声音软成绕指柔。
闻人羲的眼神慢慢的温和起来。
嫣红又从站着的侍婢手中端起一杯酒,说道:“嫣红敬先生一杯。”
说完一仰头,饮尽杯中酒,些许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流下,一路没进她轻薄的纱衣里,晕开一滩深红。
闻人羲转转手里的酒杯,举起,喝了一口。
这是他在这场宴席中喝的第一口酒。
嫣红欣喜的笑起来,双颊红彤彤的,眼里蓄着水光,但却很知进退的又福身行礼:“嫣红便退下了。”
说完便带着一众舞女离开大厅。
南王世子挥手,乐声又起。
这一次的气氛稍稍热烈了一些,闻人羲也多少会附和上两句,好歹不是那么尴尬。
虽然他很明显的在走神,对于南王的问话也经常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气氛总归是融洽了一些。
夜深了,宴席结束后,西门吹雪说道:“你倒是热情。”
他是对着玉天宝说的。
玉天宝哼了一声,说道:“你忘了我是主动投靠的吗?”
他重读了“主动”二字,一脸的不爽。
你以为大爷我乐意对着南王那张老橘子皮脸笑得跟花一样啊。
西门吹雪说道:“我记得。”
“你记得还问我?”瞪眼。
“主动投靠也不必热情至此。”
“气氛那么冷我再不说话他们还不得起疑!”接着瞪。
“即使起疑他们亦不敢轻举妄动。”西门吹雪表示读不懂玉天宝弯弯绕绕的心思。
有自己跟着,眼前的人又是南王一系少之又少能和自己拉交情的人,南王再怎么起疑,在没证据之前也是不会舍得把人灭掉的。
“但是起疑会很麻烦!”玉天宝表示面对武力值强大带来的直线式思维好累。
他又不是南王一系千求万求,费尽心机折腾来的强力助力。
以南王的智商,根本不会考虑他和西门吹雪的关系,在他眼里一个没有后台武功低微主动靠过来的小卒子,只要起了疑心,哪怕是没有证据也是能随便灭掉的好不好!
南王一定觉得只要费点心思编个没啥漏洞的理由,西门吹雪肯定会信。
要是以后西门吹雪继承教主之位后,和外人谈判时也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智商,他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求您了,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聪明看得清局势的啊!
闻人羲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一边聊一边走远,回身,犹豫一下,打开自己的房门。
院子里他丢出去的大包裹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房间里的东西也尽数换了新的。
花瓶没了,多了扇春夏秋冬的刺绣屏风,桃花插枝没了,插花的瓷瓶也不见了,换上带着水珠的月季静静飘在盛满水的琉璃盏里,桌上铺着崭新的绸布,上面放着一整套的青瓷茶具。
床上原本系住的床纱落下,映着烛火,隐约可见里面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的身影,正侧着身子,缓缓脱下身上的衣物,露出姣好的身姿,却又被床纱挡住,看不真切。
闻人羲就站在那里,任凭那女子在他的床上折腾,面容古井无波,就好像眼前不是女子在勾引他,而是一整本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