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听见了什么?元姝要寻死,而原因就是她?
“元姝!”蓦然甩开了那只瘦的一握就能碎的手腕,元岚扬起了涂着嫣红兰蔻的手掌,咬牙切齿。
一瞬间,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元姝僵着身子看着元岚,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巴掌甩下,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看着那留了伤痕微微轻颤的粉唇,怒火攻心的元岚终究是缓缓的收回了过度紧张的手,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里那一层薄汗代表了什么。而刺痛发酸的心,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己也是有心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自己会努力活下去,就因为我,你打算自尽?你傻不傻!”
说到底,元岚还是栽了,以前的她没有心,可以任意设计任何事情,甚至连元姝的生死也不会在意。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越来越在乎这个看似心软实则无心的死丫头了。
不过还好,有一个人和她一样,这样说来她也不算失败了不是。现在唯一能成功的,便是永远锁住元姝。
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人也要留着……无论生死。
握着被捏麻木的手腕,元姝低下了头,一滴清泪无声落在了茶白衣裙上,迅速晕失。是,她以前的确对活下去很执着,只因为那时候的她还什么都不懂。而现在,她以为逃离了元漓还能恢复以前的生活,可是元岚的转变,无疑给了她沉痛打击。
“人总是要变,你都能变的让我不认识,我为什么不能改变初衷呢。”
沉默了好一会,她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元岚和元漓是一样偏向执着占有的变态,可唯一不同的是两人还认识那么多年,而元岚还能隐忍不发,也就证明她比元漓还难摆脱,除了以死相要挟,元姝暂时还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别瞧着她这话有些作,偏生元岚就吃这一套,她怕的就是元姝会想不开。若是换了元漓被这么威胁,只怕早就先杀了元姝再自杀了,然后两人埋一块,也不怕元姝再跑了。
这也就是她们两人最大的差别,元岚爱上了,就再也狠不下心。而元漓,一旦爱上,只会心更狠。
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张枯瘦苍白的容颜,隐约闪动的泪光让元岚多了一分冷笑,伸出手想要摸摸元姝的脸,却如预料中一样躲开了。
“我再怎么变,到底还是没你狠。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觉得我恶心?可是元漓呢,你以为她就是真对你好了么?她不过是为了护国王府的兵符罢了,你醒醒吧。”
元姝没心情再和她纠结下去,身子的虚弱让她不得不多多进食,拿起筷箸勉强的继续吃自己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元岚怎么想的,究竟是从哪里看出她喜欢元漓的?至于元漓对兵符觊觎的事,这大抵是人人皆知吧,莫说是元漓了,她们几姐妹谁不眼馋的?
一击不中,元岚以为元姝是故作轻松,一时间更是难受,拿起面前的彩色琉璃碗就狠狠压在了光滑的地砖上。“哐当”一声巨响,终于成功引来了元姝的视线。
“元漓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却不派人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就快当皇帝了,你于她而言已是弃子,过不了多久,她恐怕连护国王府都要吞下,这样的人,你还等她吗?”
元姝一怔,难怪最近元岚这般上火,原来是元漓动手了。
这次出逃,元姝一直都以为是她怂恿了元岚,直到前两天才知道,不过是元岚利用了她罢了。早先元岚就知道二公主叛乱了,而护国王府与元漓又联手一起,没有兵权,自家母后还中计被骗的元岚自然知道危险了。
元漓一旦打着护驾救帝的口号,二公主必死无疑,届时不甘落后却无能为力的元岚只会是死的第二人。所以她早早就准备好了南下的一切,疏通了元漓身边的人,得了元姝的消息,最后“巧遇”合谋,带人跑路。
☆、第78章
——元琚番外——
阴暗的牢房,沉闷的空气,沾着血迹的柔荑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稻草,缓缓的举在眼前细看,上面还留着几颗干瘪的谷壳,渗了湿意的稻草已然起了霉点。
兵败如山倒,她终究还是输在了元漓的手中,落得了投入天牢的下场。
“小漓……”
捻着那株霉味浓郁的稻草,她目露迷离的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轻轻转动,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难忍。鼻息间还残留着大乱后的血腥,一身大红的纹金鸾凤鸣宫装是她的最爱,可惜沾了太多的血,瞧着颜色都有些暗沉了。
想起元漓提着长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那一幕,她就有些好笑,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登上皇位的心思呢?让她想想,似乎就是那一年吧……
十岁那年,她尚是玩心甚浓的皇次女,镇日不是与宫女玩做一团,便是去斗耍那几个年幼的妹妹。彼时三妹元漓不过六岁,而元岚也才刚三岁,而最小的老六也才出生罢了,还没有小七呢。
她记得那日她才去了穆贵妃宫中看了三妹妹而归,那时生母玳妃正值帝宠,分位虽不及中宫和穆氏,却已被委了协掌六宫之权。居在西宫的长阳殿中,也是离正宫最近的一处大殿,便于几宫往来,得后宫诸妃敬畏。
长阳殿离穆氏寝宫近的很,巧的那日元漓生了病,穆贵妃婉言送了她早归,一来一去就没用多少时间。回到长阳殿时,却发现宫道上都是静静的,彼时孩童好奇的心理居多,进了内宫不见人也就悄悄的往里去。
夏日的天气炎热,她拢着不太厚的裙衫进了去,依然是没见着一个宫人。临近她母妃的正寝,她便跑到了宫檐下的小池旁,那里面还种了几株白莲,煞是好看,方想要伸手去摘。
“娘娘,这是您前些日子吩咐的药,老奴托了好些关系终于找到了!”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是母妃身边的郭尚仪,年纪有几分长,平时管了长阳殿内的大小事。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人,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瞧着实在是不舒服。
绕过了小池,她慢慢的走到了轩窗下,她已经十岁了,虽然镇日玩乐,可对于“药”这东西,还是过分敏感的。起初,她以为是母妃病了。
“哗啦!”一声巨响。
透过半掩的轩窗小缝,她看见母妃挥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珐琅彩罐子,精美的红梅缠枝瓷胎瓶碎的四分五裂。她吓了一跳,赶忙缩了半截身子。
母妃又开始生气了,最近她的心情似乎都不好,总是会甩了身边的东西。而且,每次一生气,她的脸色都阴沉的恐怖。
元琚,不喜欢那样的母妃。
“娘娘这是怎么了?这罐子可是陛下钦赐的呢,怎么能摔了呢,娘娘……”
“闭嘴!”
郭尚仪总是这样唠叨,这次终于被她母妃斥了,没来由的元琚就高兴的很,只差拍手称快了。这女人可是常常不许她玩这玩那呢,偏生母妃说她是本家的人,一如既往的宠信她。
“把药扔了,把这药扔了!马上!本宫以后都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
“娘娘,游方的郎中可说了,这药一吃保管您能生下皇子的,这可是来之不易的东西,怎么能扔呢?”
“皇子?呵呵,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这辈子都生不出皇子的!便是喝了这东西,又能有什么用?不止我,这后宫的所有女人都生不出来的,哈哈!”
元琚蹲在地上扑蝴蝶的小手猛然停下了,握着那只粉黄的小花蝶,她竖起了耳朵。她似乎听见了母妃想要生弟弟的话,可是,为什么不能生呢?
“娘娘您,您这是什么话?”
“阿姜,你知道我有多恨吗?生下了娇娇后,我花了多大的力气调养身子,为的就是生个儿子,可是十年过去了,一点信都没有。我以为是我的原因,什么药都喝,连蜈蚣都能生生吃,可是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轻轻的仰头,元琚看见她母妃摔坐在了地上,抱着郭尚仪不停的哭着。她的母妃不是宫中极美的女人,却是难得一见的妩媚人,一头及脚的长发是人人都眼馋的,一月中总有三四日父皇都会过来。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皇子呢?
“造孽,都是造孽!陛下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断了皇家精血,宠爱如溺,若非是我偷听,我都不敢相信!居然会是喜欢男人!”
“娘娘!快别说了!”
“你怕什么,反正我不怕!除了缪妃肚子里那个还不足月的,皇家算是绝种了,亏的我费尽心思想生个儿子,都白搭了,到头来没比过一个男人!可笑,实在是可笑!”
元琚扔了手中的蝴蝶,一把捂住了耳朵,她母妃的声音实在是太尖利了,那笑起来的瞬间就让她耳膜刺疼。低着头,她呆呆的看着地上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炙热的阳光下挣扎着。
喜欢男人……她的父皇喜欢男人……
那时的元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而那天下午的事情也没人知道,她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了。那天晚上她去了穆贵妃宫中,她不敢再住在长阳殿里,她有些怕她的母妃。
“小漓,母妃说父皇喜欢男人,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皇弟了,你说怎么办?”她看着才六岁的元漓,懵懵懂懂的问到。十岁的她是宫人嘲笑的傻子对象,什么事情都不通就知道玩,一点都不如三妹聪明,所以有了事情,她就喜欢问元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