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是看见自己身上溅的鲜血,才会这般紧张,风溯一笑,道:“今后再也不会有事了,你且放心。”说罢,她扶许牧坐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
许牧闻言也是一愣,旋即问道:“那我娘亲……”
“她不知去向,但应是无事。”
小捕快这才放了心,刚想问问方师父的情况,却听风女侠突然道:“阿牧,你可想过隐居的生活?”
“隐居?”许牧微微怔住,“你可是想要隐居?”
风溯看了看她,垂头轻道:“你若不愿,那便算了。”
“不,我只是……”她稍有些纠结,“我本就孤身一人,可你有着镜湖一众婢女,有着除恶扬善的志向,我怎可将你困于栅栏之间,与我过甚么闲云野鹤的日子呢?”
“我曾经觉得,人生便是要轰轰烈烈,有滋有味才算精彩,可是,和你重逢后,我却发现……”风溯吻住了她轻轻颤抖的眼睛,“我更想和你过平淡的日子。”
自打上一世开始,许牧一直都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却是始终未得实现,如今风溯竟主动和她这般说,着实吓了她一跳,却也感动到了她。
有一个愿为她放弃一切美名和富贵的人在,她还要求什么呢?只是——
许牧犹豫片刻,仍是道:“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杜婴死因不明,襁褓小指的案子没破,还有……”还有吕季和许笙之事,尚未解决。
风溯道:“我们不管这些事情了,可好?就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换个身份,换个活法。”
小捕快看了看她,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阿溯,不行,我必须给杜婴一个交代,也必须完成我曾经没解决的事情。”
她不想再逃避了,吕季、许笙,甚至整个许家,他们上一世害她致死,这一世,她便也和他们做个彻底了断。
逃出许家、躲避吕季、不见许笙,这些就是真正的了断吗?许牧原以为是,可现在,她知道了,说到底,她还是有着上辈子的软懦性子,只知道逃避,不懂得面对。
也许,她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
看着她眼睛,风溯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问道:“那么,若这些事解决,你可愿与我隐居山林?”
许牧脸有点红,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后,才轻轻点了头。
静谧的屋子中,两人相视一笑,已是情意相通,不必做多言语。
许牧窝在她怀中,心下轻道:
经历两次生死,这一次,她定要好好活。
☆、74|绝情
最大的心腹之患被解决后,其它事情解决起来颇为顺手。杜婴死因风溯本就清楚,只是需要瞒着许牧,所以被留到了最后。至于那襁褓小指,风溯本就有些想法,找出线索也不算难。
以纪芷筠的脾气,定不会随便找来个孩子割下手指逗弄风溯,也就是说,那手指的主人必定和风溯有过些许关联。这些年来,她接触的孩子不多,一只手便可数的清楚,而这其中,除了那个李小壮,其他人早已长大,不会有这等细嫩的手指。
风溯立刻着手打听标县和临县那边的消息,很快便得知,一年前她去过的张氏一家皆已惨死,惟有李小壮的尸身不见,生死未卜,很大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而在线人们的消息中,有一条将矛头直指纪芷筠,说是一个武功高超的黑衣女子将其带走,还喂那孩子吃了安神丹。
服用安神丹后,心绪不宁者可平复心绪,身体康健者则会陷入睡眠,想必也是李小壮路上太吵,惹得纪芷筠厌烦。
然而,有关此事的消息到此戛然而止,再之后,就是她们二人偶遇纪芷筠,捡拾到襁褓小指之事,其它线索彻底中断于此。
许牧在纪芷筠之处待了好些天,却从未听说过有关李小壮的消息,更别说见他。那么,李小壮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杀人和抓人,风溯在行,但这破案,她还不如迷迷糊糊的小捕快。
只是可惜,小捕快本身也不大擅长破案,以前在标县她一直是个努力保护百姓的捕快,要说破案,她也没破过几次。找出凶手的那几次,她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所以,许牧整理了这些线索后,也是一阵头痛。手指的主人被确定了身份,但这手指主人去了哪,谁能知道呢?
以纪芷筠乖张的性子,他的去向当真难以令人琢磨。
许牧被案子弄的万分纠结,便出门打听吕家和许家的事情。这一打听,着实吓了她一跳。
先前得知许笙进宫,她虽觉得此事难以置信,但还是能够接受。如今她得到的消息却是许笙刚刚怀上龙子便被人害得失了孩子,变得半疯半傻,皇上看不过眼,将其打入冷宫。
从她进宫,到她怀上龙子,不过两月之余的时间。可是,她两月来经历的事情,乃是众多后宫佳丽一辈子都无福接触之事,再加上她本人性子犹如一团烈火,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这才遭此厄运。
许牧打听到的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知过了多少人的嘴巴,也不知过了多少人的耳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全信,却也不得不信。
许笙当日进宫时,身畔带了贴身丫鬟,小一和小双。她此番出事,首先遭殃的便是这两个丫头,小一还机灵些,跑去做了其他娘娘的丫鬟,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小双却是和许笙一起去了冷宫,活活被人折磨死。她的尸骨被送回江州老家,大家这才知道,受宠的笙娘娘,竟是失了宠。
而吕季,收到消息后便立刻断了和许家的生意,再也不顾什么两家的脸面,宣布吕家和许家从未有过什么婚约,纯属无稽之谈。
之前许笙入宫,许牧脱离许家,五小姐乃是下一届秀女的人选,这么一来,自然而然便传出了许家二小姐要下嫁吕家的消息。如今吕季这般言语,自是活生生地打了二小姐的脸,羞得她几次三番地想要自尽,都被婆子救了下来。
其实,许笙当初算盘打的响亮,想着在宫中得势,便可呼风唤雨。她本以为,届时她只要吹吹枕边风,不仅可为许家谋得朝廷地位,更可轻而易举地决定许牧的去留。只要得到圣宠,求皇上为三姐和吕郎颁一道指婚圣旨,再简单不过。
她这一世,有着种种小聪明,终究是没有大智慧,而在皇宫这等地界,一步走错,便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到了最后,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偏要和这个三姐过不去,不就是个窝囊废,有何能耐?
若许牧如今和她面对面谈上一谈,多半会告诉她,你这是执念罢了。
无论此生的轨迹改变多少,许笙都与上一世一样,对自己的地位充满了执念。在她眼中,她在许家的地位必须高过其他所有子女,而那个废物三姐,更是要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才对。所以,一旦许牧拂逆了她的心思,她便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三姐拉回自己设定好的道路之上。
仔细想想,这又是何必呢?穷极一生不过为了个执念,当真害人害己。
上一世,许笙掌控了三姐,最后为吕季杀了她,而这一世,许笙自作孽,终是走上了不归路。
许牧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忽而觉得,若是许老爷一开始就允了这桩婚事,该有多好。
她活了两世,每一世都有人不幸,细细想来,自己这爹也是功不可没。
回想前世种种,小捕快情绪甚是低落,抱着双膝,下巴垫在膝盖上,一眼看去,倒是可怜巴巴的。
风女侠在外面忙了一天,一回来便瞧见屋顶上可怜兮兮的小人,心头一软,纵身跃起到了屋顶,与许牧并排坐了下来。
“还在想小壮的事情?”
“不,在想其他的事。”许牧叹了口气,“不过,说到那孩子,我现在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应该多和林捕头学学破案子,免得落得现在这种境地。”
风溯一笑,“你那时候明明那般怕死,还要掺和小壮的案子,想来也是有趣。”
冲她吐了下舌头,小捕快转而想起了初识时,风女侠拎着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到处走,几次三番被自己拦住骚扰,这么想想,的确是颇有意思。
吹着夜风,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风溯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忽而一笑。
小捕快嘟囔道:“你笑什么?”
“笑你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都不像我曾认识的那个蠢笨捕快了。”
许牧:“……你说谁蠢笨!你说清楚!”
风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只是,认识这么久,我总觉得你身上还有很多我难以触及的秘密。”
许牧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起来,垂下头盯着一块瓦片看,眼也不眨。
半晌,她才小声地道:“阿溯,若我不是许牧……不,我是说,若你与我重逢时,我并不是你记忆里那个逆来顺受的许牧……”她努力整理着措辞,却是越说越乱,“不,我是想说……”
风溯见她说不清楚,只好伸手一捞,将她捞到了怀中,“只要你是那个在木屋外,被我淋了一身井水的标县捕快,那便够了。”
许牧听闻此言,微微一怔,随后慢慢道:“那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故事里,没有学武的小捕快,只有个嫁入商贾之家而不得宠的正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