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雷古勒斯的体温,永远都是异于常人的冰冷,指尖下的冷意,带着莫名的心悸。
池默忽然想到看那一晚,在萨丁岛,那头成年独角兽说过的话——
“你不是人类……你是亡灵,你是已经死了……”
池默伸出手,轻触雷古勒斯脸颊,指尖下的是他所熟悉的冰冷,一时间,有些松怔,“……一直都会是这样,对吗?”
雷古勒斯沉默不语。
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当然清楚。
最初,对于身体的变化,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越是强大的巫师,寿命就越长,以神秘人的能力,若论寿命,相比于邓布利多,自然是只多不少。
在头顶压着这么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的情况下,时间,对于他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
后来,他再一次遇见了池默,这个打乱了自己命运原来的轨迹的少年。他对池默的感情很复杂,在冰冷的湖底被困了整整六年,池默是唯一一个将他带出深渊的人。
最开始,他只是想接近他。
翻倒巷的相遇是意外,但之后的种种,皆是在他有意之下,一手促成。
习惯于黑暗中的人,都有着趋近光明的本能。
在飞舞的碧蝶中,向他走来的少年,是他唯一的光,是无尽等待中,他唯一的救赎。
……
再后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不管是寻找魂器,还是结交有利的盟友,抑或是,解除身上的诅咒。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事事顺心。
但随着魂器一件件被找到,继而销毁,眼看着将神秘人的力量一步步瓦解,成功在望,他却越来越焦虑。
他对池默的心思,是他所没预料到的变数。
一开始,他只是想接近那道光,把他留在身边。
只是。
人心都是贪婪的,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是舍不得放手。
不够,还不够,只是把人留在身边,远远不够。
那双纯粹而明亮的眼眸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身影。
身体里的血液一直在叫嚣着不满足。
他要让那人,从心到身,全部属于他。
只属于他。
那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步步为营,请君入瓮。
就这么温水煮青蛙。
把人牢牢的抓到手里。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
原本他所满意的,这具身体的特殊之处,反而成了累赘。
从被阴尸拉进湖底,肉体死亡的那一刻开始,他身上的时间,已然停止。
就像是被时光所遗弃的角落。
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在渐渐老去,只有他的时间,被永远的定格在了1985年。
不老不死。
听起来或许让人羡慕异常。
但永恒的背后,是无尽孤寂。
他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被时间所遗忘,但他的爱人却在一天天的长大。
如果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
他已经可以预见,在尽头处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而这一点,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把人从他身边带走。
就算与时间为敌又如何。
那一瞬间,斯莱特林的自私在他身上表露无遗。
他已经受够了一个人的寂寞,绝对不允许,再被任何事所阻挠干涉。
他转身扎进庄园地下室的书房,翻阅所有典籍,寻找着能让那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
这种念头,随着那人一天天的长大,而日益加深。
而凤青玉的出现,则引爆了他心底最疯狂的偏执。
同门师妹?
呵,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也敢妄想从自己手里抢人。
和那些不知所谓的路人甲不同,他很清楚,池默只有在对待自己在意的人,才会放在心上。所以即使知道总有一些家伙不自量力的打那人的主要,他也从未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池默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如此,他自然不会去和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炮灰们去计较;但凤青玉不同。
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那人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身影。
他知道他的来历,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为亲近的只有自己,明白池默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身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即使看见池默因为思念故土而失落,他在心疼之余,更多的,却是诡异的满足感——他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唯一能信任依赖的,只有自己。
他知道这么想的自己,很卑劣。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池默只能属于他。
看着池默对那个女人细心温柔,他的心底满是阴霾。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对池默来说是不同的,甚至,池默还希望他们两人能相处融洽,因为对池默来说,他们两个是他在这个世界仅存的亲人。
基于这一点,他无法对那个女人轻举妄动;那个女人也一样,所以,即使他们再怎么想看两生厌,想把碍眼的对方解决,却不约而同的在池默面前隐瞒下了对彼此的感观,粉饰太平——他们都不想在那人脸上看见失望的神情。
虽然在那个女人妄图挑衅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教训,但凤青玉这个变数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他翻遍家中所有典籍记载,又以不小的代价,换取了进去马尔福家藏书室的权利,总算让他寻到了一些眉目。
在彻底掌握那个禁术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用在那人身上,只是在那双他最为喜欢的黑色眼眸,在看见自己出现时的纯粹欣喜时,脑中沸腾的热血渐渐降温冷静下来。
太小了。
那人才五年级,十五岁生日都没过。
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哪怕他再自私,再想把人禁锢在身边,也实在舍不得,让那人的时间,永远禁止在十五岁。
再等等,再等两年吧。
至少,等那人成年。
他这么告诉自己。
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即使心底有了猜测,但当这一猜测被证实,一时间,池默心里很是复杂。
既然是真的,那么,之前他所怀疑的,离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池默才叹气道,“……是我毕业那天?”
虽然不知道雷古勒斯到底用的什么方法,但让池默变得和他一样,让时间在身上停止,总归是有迹可循的。只要他做了,自己就不可能不知道。
可在他印象里,却对类似的事毫无印象,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他当时,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思忖良久,毕业那天晚上的事,蓦的跳上心头。
莫名其妙就困的睡着了,这实在不正常,他记得,在睡过去前,他喝了杯红茶——雷古勒斯亲手倒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对他下药而不引起他丝毫怀疑的,那人只能是雷古勒斯。
不老不死固然吸引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当你所熟悉的面孔渐渐老去,乃是死亡,只有你一个人始终站在原地,孑然一身。
这种感觉,并不是那么值得人羡慕的。
至少让他选择,他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因为,太过寂寞。
雷古勒斯喉间滑动,他有数十种借口可以搪塞哄骗池默——池默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这一天或早或晚,他必须早作准备。
可是看着池默垂眼站在自己面前,他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说到底,这事终归是自己太过自私。
不顾对方的意愿,就擅自改变了他的人生。
雷古勒斯觉得愧疚,却从未后悔。
即使池默因此而震怒,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有着太多的时间可以挥霍。
哪怕池默因为一时的生气而不理他,他也有足够的信心,池默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
因为他知道,他的男孩,对他,总是心软的。
默,不要认为我利用你的心软,或者认为我卑鄙。因为就算用尽手段,我也不想放开你。
“真是的……”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与狠厉,池默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明明被做了这种事的人是我,怎么都应该是我生气才对吧?你竟然还这么板着脸。”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偏偏……他还真见不得这人这样。
真是,糟糕。
察觉到池默语气中的无奈,雷古勒斯不由抬起眼,看着池默,认真道,“怪我吗?”
他的男孩,已经不可能再长大了,被时间永远禁锢在了十七岁。
这已经被他设想中的情况好上太多,至少,池默没有直接翻脸。
池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做都做了,现在才来问这话,不觉得晚了点吗?”
雷古勒斯仔细观察着池默的反应,发现他所深爱的那张脸上,此刻只有无奈。雷古勒斯眸色一暗,一把将人拉到腿上,搂紧怀里,轻声笑了起来。
没错漏这番动静的池默撇了撇嘴,“嘿,你这是不是放心的太早了点?我那时候才多大,你也下得了手……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