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论是哪一个人的声音,都那么叫人深恶痛绝。
这些声音让蒋驭郎十分难受和愤怒,想起被虐杀的那些无辜儿童,想起自己母亲冷漠无视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这两个罪恶的男人造成的!
简明大师的声音从蒋驭郎的背后传了过来,很清淡的一句,问的是,他要如何处置这口木箱子里面的人。
但是这一刻,蒋驭郎根本听不进简明大师的话语,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青霜套装,锋利的青霜宝剑正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蒋驭郎当即拔出了青霜宝剑,耳边立即传来一声简明大师极轻极淡的叹息声,无限惆怅、哀痛,饱含出家人对世人无尽悲苦的怜悯。
蒋驭郎没有理会这一声叹息。他握紧手中的宝剑向前一步,弯下腰来,将箱子猛地打开,想要看看里面究竟藏着谁。
出乎意料的,箱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都只是错觉。
蒋驭郎十分困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箱子。忽然在他身后伸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将他往箱子里推了进去。
蒋驭郎顿时失衡,一头栽进了箱子。他一进箱子,身体猛然拱起,双手往箱子底部一撑就想跳出箱子。
但是推他进箱子的人却在他之前,用力地将木箱的盖子合了上去。蒋驭郎的后背被木盖狠狠地拍了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最后,他也来得及在盖子闭合的一瞬间,看见袭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一个身材高大消瘦的男人,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冷峻的面容是一顶一的好样貌,眼睛狭长促狭,此时眼底却是满满的嘲讽,一如过去每次瞧见蒋驭郎时。
蒋驭郎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然后静静地躺着,等着看王八蛋要怎么对付关在箱子里的人。他知道这个男人很恨自己,死老头不知道多少好事坏在了他的手上,莫要说升官发财,最后连命都差点保不住,而今已被判了无期徒刑,关在监狱里守着无望的刑囚。
想到死老头的结局,蒋驭郎就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是一阵舒畅,压根不担心站在外面的死老头。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死老头竟然拿了他的青霜宝剑,用他刺穿了木盖,刺进了木箱里面,最后恰恰好地顶在了他的腹部上。
难道这个男人又要将亲人从自己身边夺走吗?
脸上所有的得意、畅快顿时消失无踪,恐惧自心底盘旋而上,一下子占据了蒋驭郎的整颗心整个身体。
他知道,只要死老头再用一把力,他就会失去肚子里的小东西。可是宝剑就顶在肚子上,现在的他不要说反抗,连稍微挣扎一下都不敢。
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狭窄黑暗的木箱中,蒋驭郎的身体微微地颤动,心里大声地催促、逼问着自己,想要从这场噩梦中逃离。
可是他想不出办法,一点也想不出,除了……
蒋驭郎猛然声嘶力竭地向外面的人请求、哭诉:“你把剑拔走,爸,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使绊子了……我现在就去警察局翻供,告诉他们那些证据都是伪证……”他用力地拍打起了箱盖,大声地哭诉,“你放过我这一次成不成……我是你大儿子,是你跟妈唯一的儿子,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都不要我了……为什么啊……”
第81章 火麒麟,别这么小气嘛(一)
蒋驭郎拼命拍打木盖,十分害怕死老头会将他的腹部刺穿,害怕对方杀死他肚子里的小生命,再一次将亲情从他眼前夺走。
蒋驭郎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亲情,一直都知道。但他本以为不喜欢自己独自里的小生命,它们只是一个意外,透着别扭,让蒋驭郎觉得受到了系统的控制和愚弄。
可是当感受到它们的生命受到危险,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却深深的恐惧了起来。在他被兽人袭击后,腹部的疼痛伴随着小生命的流逝而渐渐消失时,他才惊慌地发现,不论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上辈子被他杀死的绝代双子的转世投身,都已经毋庸置疑地成为了他的骨中骨、血中血,是他最在乎的亲人,永远都不能抛弃、割舍的亲人。
他自己已在幼年时被父亲抛弃,如何能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未出生就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
蒋驭郎知道,在死老头眼里,自己是没用的废物、不孝子、绊脚石。在他面前,不论自己如何哀求都不可能打动他,让他放过自己。
可是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办法,长长的木箱子就像一口钉死的棺材,根本容不得关在里面的人挣扎反抗,留给蒋驭郎的只有黑暗、沉寂、绝望。
木箱外的男人,的确没有为他的苦苦哀求所动容,反而迅速地下了狠手。“噗嗤”一声剑刃入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蒋驭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巨大的疼痛便从腹部向他的神经末梢传递而来,刺激得他胃部紧缩、失声痛呼。
然后,伴随着这剧烈的疼痛,蒋驭郎猛然从昏沉混乱的梦境中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江枫英俊的脸庞。
只是这张俊美的面容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江枫双眼通红,缓缓有眼泪掉落下来,冰晶剔透像人鱼掉落的珍珠。
蒋驭郎一醒来,惊魂甫定,甚至都没看清江枫的面容,就一把抓住了他,抱住了他,紧紧地搂住了他,将脸庞埋入这个担忧着自己的美少年的颈子里,贪婪地汲取着他发间的温度。
蒋驭郎突然地醒来,突然的亲昵举动,让江枫大吃一惊。但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惧正从蒋驭郎微微颤抖激越的身体中蔓延开来,浓郁得连他都受到了感染,让他心惊得几乎呼不过气来。
江枫不知道蒋驭郎怎么会这么害怕,就算是飓风席卷了他们的航船,蒋驭郎都是那么沉静,眼中从未出现过害怕这种情绪。
江枫忍不住伸长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紧了蒋驭郎,将自己的怀抱给予他,将自己身上仅有的温度与对方共享。
虽然,此刻的他也正悲伤着。
他们此时正身处一处巨大的熔岩山洞中。傍晚时分,蒋驭郎遭袭,失血过多而晕倒。就在江枫惊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火麒麟将他们带入了这处熔岩山洞中。然后火麒麟就纵身跃入了一口十来张宽的巨大熔岩湖中,等到它再出来时,嘴巴里已经含了两颗像桑椹一样的果实。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果实,更像是一颗有生命的东西,遍体通红,有像血液一样的细小火苗在红色透明的皮质下不停地流窜转动。
火麒麟让江枫拿了一颗果实给蒋驭郎服下,却将另一颗果实一直衔在嘴里,不让江枫拿走。
服下果实的蒋驭郎,气色很快好转了过来,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可口。但是江枫心底的痛苦、悲哀之感并没有消失,而他与蒋驭郎之间的那种奇妙的联系并没有因为蒋驭郎的转好而恢复。
这让江枫感觉十分的彷徨和痛苦。
江枫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却无法将这种感觉忽略掉。
此时,他拥抱着蒋驭郎,耳边传来对方低低的喘息和呜咽声,心中就像被撬开了一道口子,血肉便从中暴露出来,被人狠狠地掏走。
蒋驭郎很快就从噩梦带来的恐惧中平复了下来。他松开了江枫,却没有推开对方,而是虚弱无力地倚靠在对方的身上。
与昏迷前不同,此刻他的肚子很疼,翻江倒海、撕扯肺腑,让他痛斥心扉,与梦中被青霜剑刺入身躯后的感觉一般。
蒋驭郎很清楚,这将是最后的疼痛,是回光返照,是小小生命对人生祈求的最后一丝挣扎。
然而,他无能为力。连两个月都不到的胚芽,他的医术虽好,却不能超越时代的局限性,根本对现在的状况束手无策。
他只能等待,让那疼痛折磨着自己,作为对这两个小小生命的最后的一点忏悔。
蒋驭郎很快就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脸颊,浸透了薄薄的棉质底衣。江枫帮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结果弄得一手淋漓。
蒋驭郎艰难地伸出手臂,忽然抓住了江枫抹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江枫隐晦的面庞,瞧着对方担忧的双眼,看着隐藏在目光最深处的哀婉、无助。
蒋驭郎忽然看明白了,这小子其实早就对他腹中的生命有所感应,虽然原因不明,也许是麒麟血的关系,总之江枫已经有了感觉。
只是感觉是飘忽的,而正常人的思维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所以江枫并不真正明了自己所感觉的东西。但正因为不明白,当这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生命即将消失时,他展露出的痛苦才会如此隐晦而真实,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
蒋驭郎想起了蒋正仁,他的父亲,想起了在学校门口蒋正仁斜斜地用眼白瞟过自己时的轻蔑态度。
嘿,蒋驭郎不禁在心里嘲笑出声,觉得这种对比越加显衬得自己是多么倒霉,才能撞上蒋正仁这样的王八蛋做老爹!
蒋驭郎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痛苦,紧紧地抓住江枫的手,捏着他的手心,然后轻声询问道:“二世子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变成父亲吗?”然后蒋驭郎就伸出手去,摸了摸眼前俊丽的面庞。和他被冷汗淋湿的脸蛋不同,江枫的脸庞已经被熔岩洞里炙热的空气烘烤得滚烫非常。蒋驭郎手上的汗水沾到江枫的脸上,很快就蒸发殆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