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将全府的下人全都叫到一处,所有人全都不知道主子们想干什么,一些相熟的全都聚在一处窃窃私语,一时间场中嗡嗡作响。
李管家自从见了明显没死成的木琳琅之后,心中一直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多久,早已病得起不来床的林海居然出现了!这个画面太过震憾,一时间,地上落针可闻。
林海一脸淡然的看了一圈,将底下众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唉,这才多久呢,却已是人事全非了。”
这话一出,李管家立即抖如筛糠,连忙陪笑,“老爷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不还是扬州巡盐御史府嘛!”
林海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道:“从何时起,我林家居然姓贾了?而我这个家主,居然不知道!实在是有愧先人啊!”
这一下子李管家可是坐不住了,赶紧陪笑道:“看老爷说的……”
不等李管家说完,林海摆摆手,“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大家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先来办正事儿吧。今儿我商请了扬州知府吴大人,向他借了二百名府丁,有些事,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之后,林海便端坐在一旁,不再说话。底下的人全都忐忑不安的低头装鹌鹑。
半个时辰后,先前几位带队去搜查下人们居住地的捕快都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几个抬着大箱子的衙役。
先前林海可是跟这些衙役们说好了,查出的东西,他们可以分三成!可见这些人是如何下死力气的去办林海交给的差事。
林海黑着脸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被贪墨了去的这许多东西,里面居然还有御赐之物!瞧瞧这一件翡翠摆件,当初贾敏是怎么跟他说的?哦,对了,她说这件御赐的摆件被她不小心给打碎了,谁知道如今居然在贾敏奶娘的屋子里搜出来了?!
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够大大的,连御赐之物都不放过。
而那些下人们,则更是面无人色。
林海沉默着。良久方才长叹一声:“我林家业经五代,先祖也是位居列侯。家风严谨,书香传家。谁曾想,到了我这一代,不仅未能给家族留下香火,这家也差点败于我手!实在是有愧先人哪。”
林海仿佛老了十岁似的,那一声声的泪泣,不由得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远处的月亮门边,隐隐的能够看到一位身穿素色衣裙的姑娘正站在那里,身边伴着一位相貌普通的丫鬟,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听着。
“老夫也不多说了,为了不让我林家这百年的基业毁于我手,便是造杀业,我也认了。”
转过头问那些衙役,“王捕头,将这些人按律下狱吧!无罪的也找个人牙子来,全部卖了。也不用收钱了,直接让他们把人领走便是了。”除了那些先前属于林家的人外,其他那些或是来自贾府,或是后来才买来的下人,全都被送了出去。
而有一些忠于林府几代的家生子们,之前有一些人便被贾敏送到了远离姑苏的庄子里去了。
等到贾敏亡后,李管家上位当上管家,更是不遗余力的把林家几代的忠心下人们,全都弄走了。被直接送往庄子里还算是好的,就怕被胡乱安上个罪名,然后给送到府衙里去,那样一来,就别想能够再出来了。
这一下子把这么多的下人给清了出去,诺大的林府就空了下来,林海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当年他的奶哥哥林石的长子林成,招手让人过来了。
细细的将这些年里,贾家出来的那些人在林府里做的事情全都问了个遍。当得知他那忠心的奶哥哥被贾敏以偷窃之名给打死了之后,林海更是老泪纵横。
“想不到老夫自诩一世英明,却没想到,居然败在了后宅女人的手里。唉!”
林成安慰道:“老爷别伤心了,如今大爷回来了,咱们可算是有了盼头了,您放心吧,庄子上属于林家的那些忠仆们还有不少呢,一会儿让人去将他们接了来就是了。”
林海苦笑一声,回来的是木琳琅,而不是林琅呀!而且不管是林琅还是木琳琅,对于他们林家可是没有多少归属感呢。
在林海看不到的地方,林黛玉正在伤心的哭着,她只不过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女子,当初贾敏和林海都不想让她过早的接触到宅斗之中来。
往日贾敏在时,在黛玉小的时候,没少当着她的面前夸口她的娘家,荣国府是如何显赫,如何尊贵。在小小的黛玉心里不动声色的埋下了他们林家不如荣国府的概念。
谁知道贾敏早亡,她被送到外祖家。结果好好儿的一个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一入了荣国府,却生生被搓磨成了一个小心谨慎,以自尊来掩饰自卑的小性子的女孩儿。
而今,天真单纯又自尊自卑的林黛玉在经过了这段时间里,父亲病重,复又恢复,庶弟回归,家中巨变后,方才知道自己一心一意信任着的外祖家,居然是如此的狼子野心,想把他们林家,变成另外一个贾府,更想着占了他们家的家财。
人就是这样,一旦能够换个心情,换个角度来看待事情,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事情也全都涌了上来。此时的黛玉正是如此,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事情,黛玉也是能够分得清的。
一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贾宝玉,真的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吗?想起贾宝玉那满口的姐姐妹妹,满院子的姑娘丫鬟的,突然间,黛玉不敢确信了。
第15章 林海的悔意
兰草并没有劝她,在她想来,哭出来了,反倒比憋在心里面好多了。她不仅不反对,反而在一旁劝道:“大姑娘想哭便哭吧,不过等到哭完了这一回,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边说一边递给黛玉一块干净的帕子。
说实话,兰草听着这位林家大姑娘那压抑着的嘤嘤嘤的哭声,实在让她心烦。还不如大哭几场来得直接呢。
黛玉点点头,接过手帕道,“谢谢你。”
“姑娘客气了,奴婢本是大爷的丫鬟,您既然是他的嫡姐,大爷又将奴婢派到您这儿,您便是奴婢的主子了,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兰草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木家出来的下人,跟那贾府的可不一样。这就是差距啊。
这一天扬州城的人牙子们全都笑得都见牙不见眼,林大人免费大放送啊,这等好事哪能错过?
不过这些下人在被送出林家之前,全都被灌了哑药,免得他们在外乱说话。
府里这么大的动静,荣国府府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林海也不介意,他就是要让人知道。
贾琏等人有心帮那些出身贾府的人说话,奈何林海不给机会,一天的时间便将人全都卖到了遥远的地方了。
而那些该下狱的人,则全部被吩咐了,不许人探视,以林海扬州巡盐御史的身份,提出这样一个合乎律法的要求,他的那些同僚都会卖他一个面子的。
然后,林海不顾贾琏的反对,直接将木琳琅的生母木姨娘记为了继室夫人,木姨娘所生的庶长子自然而然的也成了嫡长子了。这样一来,林琅在身份上就是嫡子了。
木青并没有阻止林海的动作。木婉秋再怎么说也是他们木氏一族的女子,因家贫而不得不成为林海的妾室,如今有机会将她的身份抬高,木青如何会反对?无论是哪个年代,一个好的出身,总归没有坏处。
再则,林海毕竟是琅哥儿的生父,人生在世,总逃不开人言,在世人眼中,林海这个父亲并没有失职,只是不作为罢了。一个“孝”字压下来,会让木琳琅成为众矢之的人,而有一些伤害是可以扼杀在初期的。
处理完了府里的下人,林海回到他的屋子,身体虽然好了,可是正如琳琅说的,他还是太虚弱了,进补是必须的。
只是等到他进了屋子后,就看到屋子中的圆桌上正端坐着一位一身尊贵之气的十岁少年,顿时一惊。
“阁下是?”
此时的涂旸正喝着从木青那里寻摸来的极品好茶呢,一见林海问他,也没隐瞒,“我姓涂,京城人士,在家中行四,林大人可以叫我涂四。同时,我也是木家大叔的大徒弟。”
林海更是一惊,姓涂,京城人士,这不是皇姓吗?难道这位是皇子?行四?对了,当年皇子被绑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却再没有人提及了,那位被绑的可不就是四皇子吗?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您是四……”林海有些迟疑。
涂旸倒是大方的点头,“正是,在外头,我只是木大叔的徒弟罢了。不过今日来见林大人,倒真是有人让我来的,那位想问一问林大人,大人可知道如今这天下是谁的?”
林海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这话问得可真够直接的,他还有别的答案吗?这位爷都亲自来了,他又能如何?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上皇退位多年,当今也已渐渐将国事抓在手中,而上皇,到底是老了。常言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他既然是纯臣,效忠的人就应该永远都是当今!
可惜,当初因为他岳家荣国府参和进了皇位之争里,他也被顺理成章的拖入了那场没有硝烟的争夺当中去了。现在看来,这真的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了,甚至于,这便是灭家的由头啊。想起自己这一次病得不明不白,林海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