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在意的却是那对夫妇,他轻声道:“此二人气度不凡,不知是何来历。”
他话音刚落,便见朱七七拍手笑道:“难得,难得,这世上竟还有连你也不知道的事。”
沈浪微微苦笑,摇了摇头,低头喝酒。
王怜花笑道:“沈兄既然说不出那对夫妻的身份,难道普天之下就没人知道了不成?”
朱七七俏脸一板,正色道:“沈浪不知道的事,我看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那倒未必。”王怜花神神秘秘的一笑,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沈浪不知道的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心骑看着王怜花那做派分明就是拿乔等朱七七去问,谁料这朱姑娘也是个脾气大的,管他爱说不说,就是要说,她朱七姑娘还不稀罕听呢。王怜花又不是沈浪,在姑娘心里连个P都不是,当下朱七七头一扭,自顾自吃菜去了。
王怜花何曾被女儿家如此冷待过,竟是愣了一愣,却听那边有人咳嗽连连,定睛一看,原来是对面的方心骑边吃东西边围观观得太嗨,一个不留神呛到了。
方心骑几口茶水下肚,放下茶杯,忽然看见对面王怜花似笑非笑的瞪着他,颇有几分即将恼羞成怒的味道。围观被抓包的某人也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王公子知道那对夫妻的身份,不知可否为在下解惑?”
“正是。”沈浪亦不顾朱七七在桌子底下连连掐他,开口道,“在下亦很是好奇。”
先前王怜花那番做派,无非是见朱七七如此抬高沈浪,心中有些不忿。而如今沈浪开口,他自觉面上有光,当即回怒作喜,笑道:“好说,两位既然请教,在下岂敢推搪——”
当下巴拉巴拉,从昔年人称塞上神龙的柳大侠说起,直到柳大侠为独生爱女招赘为之——那对夫妻,便是塞上神龙的女儿女婿。
他在这里讲得眉飞色舞,对面有人盯着他略略失神。
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方心骑内心暗暗挠墙——和沈浪赌气被朱七七呛声的王怜花还是王怜花,虽然有点小可爱但依旧是【那个】怜花公子——但是真的有点萌诶……不对不对他要清醒一点!
他这一番纠结就纠结了半晌,好半天之后,却是被一阵洪雷般的语声震醒。
方心骑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大冬天里只穿敞襟大褂和犊鼻短裤的大胖和尚正立在厅中,向着一群江湖人士高声道:“在座各位若有不是为了城北魔窟一事来的,此刻就请离座,若是为了此事来的,都请留在这里,洒家和各位聊聊。”
朱七七冷声道:“你凭什么要人离……”
话音未落,却见方心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楼上走去。
“站住!”朱七七喝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方心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上。
朱七七咬牙切齿的坐回原位。
她最是个爱无事生非惹麻烦的性子,无风也要起三尺浪。她本来也不一定真的对这地窟之事感兴趣,但是那大和尚一说,她反而偏偏要参合进去。见方心骑如此轻易的就顺着对方的话离席,她表示十二万分的无法理解。
她本想说些什么,又碍着方心骑是沈浪的朋友,她怕说错了话惹沈浪生气,只好冷哼一声,俏脸含霜不言语。
王怜花皱皱眉,往二楼扫了一眼。这一眼被朱七七抓住,她美目一瞪,道:“你不会也想临阵退缩吧?”
王怜花一愕,不明这【临阵退缩】一词从何而来,但见朱七七那副【你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的架势,王公子只得道:“有朱七姑娘此等美人在侧,在下又怎可能舍得走。”
他笑盈盈的望着朱七七,似乎此言发自肺腑。但这话中之意如此轻佻,朱七七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听那大和尚突然插嘴,问道:“几位究竟是否为了此事而来,如若不是,还请尽快离座。”
朱七七一腔怒火移向了大和尚,冷声道:“本姑娘偏偏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你待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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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一骑红尘
那大和尚也不理朱七七,而是看向了同一桌的沈浪和王怜花。只见沈浪懒洋洋的举着酒杯,浅浅品尝,大和尚就站在那里,他却瞧也不瞧上一眼。再去看王怜花,却见那翩翩公子朝他温文尔雅的点头一笑,这一笑,却生生令他脊背一凉。
这大和尚一笑佛从未见过如此的人,呆了一呆,哈哈大笑道:“好……好……”
笑声未歇,转身走向旁边一张桌子,和蔼可亲的问道:“你们呢?”
他虽是笑容可掬,那桌边坐的五条大汉却已经变了脸色,这五人一齐长身而起,其中一人强笑道:“大师垂询,不知……”
话未说完,一笑佛已伸手抓来。这大汉明明看见手掌抓来,却根本来不及闪避,被凌空抓起,呯的一声砸在桌面上,顿时酒碗茶盏菜肴飞溅。其余四名大汉被溅了一身狼藉,这才反应过来,瞪着一笑佛,又惊又怒的叱道:“你……”
一个字方出口,只听一连串啪啪声响,这四名大汉脸上已俱个挨了重重两巴掌,顷刻两边脸都肿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快的手法,一时之间都呆愣在原地。
一笑佛放声笑道:“好没用的奴才!”笑声一顿,厉声道,“办事的人,固然越多越好,但此事若有你们这样没有用的奴才插身在其间,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咄,还不快滚?”
四名大汉哪里肯依,他们对视一眼,忽而同声暴喝,突飞扑过来,八只碗钵般大小的拳头,没头没脑的朝一笑佛打来。
一笑佛仰天一笑,左掌抓着一条大汉衣襟,右掌将一条大汉打得转了两个圈子,方自跌倒,还剩下两条大汉,被他两足连踢,踢得离地飞起,不偏不倚,竟似要跌倒在沈浪与朱七七的桌子上。
沈浪头也不抬,微一招手,其中一名大汉被他这一招,飞过桌子,竟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站住了。王怜花手中竹筷一折,弹起半截,飞也似的射向另一名大汉腰间。短短半截竹筷,竟撞得大汉在半空风车也般转了几圈,方咚一声跌落在尘埃里。
出手的二人一个低头照旧喝他的酒,一个低头把玩着筷子做【此乃千年成精玉竹所制名筷千金难求】的惋惜状,都不再往着满厅混乱多看一眼,仿若无事人一般。
一笑佛皱一皱眉,却是目视这边点了点头。几名大汉遭此惨败,哪里还有脸继续留在大厅,互相搀扶着一拐一拐狼狈的离开。
朱七七见那一笑佛转身又朝另一桌走去,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大胖和尚竟是自诩为众人的头领,考校起在场诸人的武艺来了。
心高气傲的朱七姑娘眉头一皱有些不乐意,但看看沈浪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好暂时按捺住脾气。
***
方心骑听见背后朱七七的声音,却也懒得解释。一来这事本来就不适合他搀和,二来嘛……
推开房门走进去,然后果断回身反锁。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方心骑点上灯,然后推开了窗。没过多久,一道灰影蹿了进来,丢下两具面色清白的尸首之后又蹿了出去,如此来往几趟,不一会儿,方心骑房间里便堆了六七具尸首。
这些尸首,看打扮都是武林人士。方心骑蹲□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些人所受的致命伤俱是在心口,伤口血迹仍未来得及变黑,显然死亡未久,但是他们浑身的血液却已经像死了很久的人那般变得冷冰冰的。
那灰衣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脚下大厅中不时有乒乒乓乓的声响传来。方心骑和金无望交情不深,此刻亦无话可说。过了片刻,底下的动静渐渐息了,金无望朝方心骑递一个眼色,方心骑无可奈何的帮他扛了几具尸体,随着他穿窗而出,找了个隐蔽的地点,将尸体丢进客栈大厅。
丢尸体之先,金无望先以冰粒子击灭了大厅烛火。等到人们从一片黑暗和混乱中清醒过来,重新点起油灯之时,方心骑已经回到了二楼,装作才察觉不对的模样,下楼来查看情况。
其他人都围着尸体,唯独王怜花见方心骑下楼,回眸瞥了他一眼。
突然外面夜色中呼啸的寒风里,响起一阵嘶哑凄厉的歌声:“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燃灯寻白羽,化入碧血中……”
方心骑内心的小人面无表情的掏了掏耳朵——金无望还真是完全没有当歌手的天赋。
一笑佛大喝一声:“追!”
众人俱是一凛,仔细辨听那歌声来处。但这歌声飘渺,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叫人无法追寻。
朱七七忍不住搂了搂肩膀,往沈浪身边靠了靠,颤声道:“沈浪……”
忽然火孩儿哇的一声大叫,却是那对夫妇带着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边,往他手背上掐了一把,指着客栈门外沉沉的黑夜,哆哆嗦嗦的道:“那里……那里有鬼……一晃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