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这样想,脑中忽然闪过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方心骑微微一愣,随即心中的小人内牛满面——他知错了王公子,您那贼溜溜的狐狸眼也特么是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方心骑在这厢胡思乱想,沈浪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了那面目模糊的尸体上,片刻之后,又看向了驮着尸体的瘦马的主人。
刚才尚未留心,如今一看之下,沈浪裹在风帽下的嘴角不禁往上弯了弯。
赖秋煌武艺不差,在江湖上属于一流高手之列,而且诡计多端,七八年来多少正道好手死在此人手中。而如今能够杀死赖秋煌,眼前的青年的本事绝对不容小觑。
——只是,从表面上看,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这样的想法有些失礼,但眼前青年的目光虽然清澈且光华内敛,但眼神茫然,视线的焦点不知落在哪里,一看便知是在走神。
——被陌生人突然拦下却是这种反应,若他对这名青年含有恶意,只怕对方如今已经找了道儿。
沈浪尚是稚童之时便开始行走江湖,见惯了世情冷暖人生百态,见识过的形形□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呆成这样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略略等待片刻,想来对方是不会主动出声,沈浪认命的轻咳一声,出声招呼道:“这位兄台……”
方心骑顿时回过神来,只听沈浪接着往下问道:“不敢请教,阁□后马背上之人,可是名叫赖秋煌?”
方心骑握紧拳头,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忍耐,忍耐,现在不是扑上去求抱主角大腿求笼罩的好时机!
如今的沈浪还是浩浩武林中籍籍无名的一员小卒,无论是急风第一骑还是方心骑,都没有理由会认识对方。况且他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年少气盛,大碗喝酒大声骂娘的关外年轻刀客,嘛~完全用不着跟对方客气啊!
瞬间醒悟过来自己居然掌握一个绝佳的在主角面前装X的机会,方心骑骤然激动得两眼放光——看在沈浪眼中,却以为是对方发怒的表现。
沈浪将风帽风兜解开,柔软的貂皮垂在一边肩上,露出了一张却十分英俊的脸,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了三分笑意。这三分笑意落了一点在他的眼里,于是神色里流露出的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神气都温暖起来——同样的神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便是傲慢无礼倨傲冷漠,在他身上却好似三冬暖阳火炉醇酒,无端端的让人喜欢。
他此时露出真实面貌也是诚意,沈浪翻身下马,郑重抱拳道:“抱歉,方才是在下唐突。在下沈浪,不瞒阁下,在下追踪这名为赖秋煌的凶徒已有多时,之前忽然失去他的行踪,不想在此突然遇见,是以一时激动才会骤然冒犯,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方心骑给这一歉道得没了脾气,连刚刚准备开启的装X模式都给忘了,再被沈浪几句话追问下来,便晕晕乎乎的将赖秋煌和自己的老底都交了过去——当然是经过快活城暗部全体员工精细包装祖宗十八代无死角无漏洞的伪身世。
话逢知己便话唠。
一个是终于遇见一个可以随意忽悠,并且知道对方秉承了主角良好品德优良传统,即使知道你在说谎也不会当面拆穿,而且不用担心会被算计,于是话匣子一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小囧。
一个是天生好脾气,且正对眼前之人有些好奇,乐得听对方多说一些,越听越觉得对方虽然有些聒噪,但不失为真性情,于是起了结交之心的沈浪。
大路朝天,两人两马外加一具尸体,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大街边聊了起来。等到相见恨晚的两只终于想起他们其实可以找一家酒馆坐着聊的时候,风中飞卷的细雪已经给两人披上了一层糖霜似的白衣。
来往行人纷纷侧目,无不对此大脑短路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两只颇有些尴尬的对视片刻,忽而同时大笑出声。
“我请你喝酒。”沈浪目光晶亮,邀请道。
方心骑呵出一口白气,笑道:“你远道而来,应当我尽地主之谊才对。”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过呢,我很穷。”
这句不是说谎,快活城最近经费紧张,他这趟公差非但没有津贴,连基本工资还是他传来之前的【方心骑】攒下的老本——出发之前他本着基友有通财之义的中心思想找过一次第二骑,可惜对方坠入爱河,将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为了美人插兄弟两刀这一信条活学活用,以攒老婆本为由,反借走了方心骑十两银子。
一念及此方心骑便【-L-】了,沈浪虽不知这段公案,但见对方面色古怪,便也不去追问,知道方心骑如此说肯定还有下文,轻笑一声,问道:“既然如此,又当如何?”
“我请客,你付钱。”方心骑干脆利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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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骑红尘
关于和赖秋煌之间的恩怨,方心骑给沈浪的答复是,这货糟蹋了他妹妹。
赖秋煌干坏事向来高调,他强迫傅紫情之事稍微有心的人一查便能差到,当年傅紫情上头的确是有一个哥哥拜在关外一个无名刀客门下,后随师前往大漠,自此音讯杳然。只有快活城的人才知道,这对师徒乃是龙卷风门下悍匪,早已在这些年两边的厮杀中战死了。
至于名字不同什么的,哥哥不想自家温柔可爱的妹妹知道自己在做马贼,所以换了个名字不行么╮(╯▽╰)╭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只要没人特意上龙卷风的大本营去查证,就不用担心会被拆穿。
沈浪一边喝酒一边笑而不语,方心骑的身世,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很多主角都是如此,遇见一个投缘的朋友,哪怕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也照样结交无误。至于身份如何,倒是无所谓。
也正因如此,每当身边的某些朋友画皮一揭,摇身一变化身为反派BOSS或者BOSS的喽啰的时候,主角总会或无奈或忧桑的长叹一声,表示果然如此。
然后便是画皮党大惊失色强自冷笑,主角目露怜悯回忆两个好基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顺便细数一下当初好基友不甚露出的马脚,表示假的永远真不了,当初不揭穿你是顾忌我们的情谊,可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前途光明的正派人士不当,非要去当那前途无亮的反派,攒人气不是这么攒的。
而如今画皮党方心骑正和主角沈浪同学对面坐着,一边喝着杯里并不可口的兑水高粱酒,一边听着对方讲述满江湖追杀恶人,后带着尸体回仁义庄领花红的生涯。
沈浪并不是喜欢高谈阔论之人,这些往事将来每每几句带过,寥寥数语却是层次分明,描述清晰,就好像在看一页精彩的大纲,萌点满满剧情跌宕,但奈何太过精要,让你恨不得掐着对方脖子喊——你特么敢不敢说长一点,说仔细一点!
赖秋煌此人亦在仁义庄花红榜之上,而且通缉名次不低,花红足有五百两。
这一点方心骑早就知道,但自从他身上仅有的十五两银子被第二骑【借】走了十两之后,他深刻体会了一把现世的物价之高,而此刻重新听到【五百两】三个字,克制了又克制,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
他表现得如此明显,沈浪又岂会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借着饮酒的动作遮去唇边有些失礼的笑意,沈浪道:“方兄初次入关,只怕路途并不熟悉。如果方兄不嫌弃,不如由在下做向导,陪方兄往仁义庄去如何?”
——这就是主角,这就是五讲四美道德高尚善解人意无人能敌的主角!
于是沈浪君在方心骑心目中瞬间由【能被蹭饭的好人】上升到了【纹银五百两由此前往领瓤的活路标。
事不宜迟,尤其是有关民生大计的事更不能迟,这两只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空了三个酒坛,无奈【氵酉】里掺水太多,只喝了半醉。二人在小镇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顶着风雪向南进发,直奔开封而去。
昨晚半夜开始,风雪便不曾停歇。怒雪威寒,天地肃杀,放眼望去,千里之内银装素裹几无杂色。
关内的风雪里已经不再夹杂风沙,打在脸上虽然寒冷,却不会令人觉得难以忍受。
雪原的尽头远远行来三匹马,领头的一匹毛色乌黑,极其神骏。马背上的骑手身穿弊裘,头上戴着貂皮风帽,风兜绕过颈间,遮住了领口和大半张脸。他的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马缰,栗色的母马匹驮着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首。另有一名裹着披风的骑手骑着一匹白底黑花的马殿后。
这边是方心骑和沈浪一行,方心骑原本那匹瘦马脚力实在不行,即使冰雪风道令马匹无法全力前进,这匹马亦跟不上沈浪的坐骑。鉴于某只属于贫下中农阶层,沈浪只好自己掏腰包买马送人。
风雪满中州,前方的雪幕风障之后,已可隐约眺望见仁义庄朦胧的屋影。
到达仁义庄之后二人下马,方心骑跟在沈浪身后进庄,看沈浪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显然已来过不止一两次。
两人走向仁义庄小院前厅,前厅之中横七竖八摆满了漆黑的棺材,两个和棺材一样漆黑,一样冷硬的黑衣人正坐在那里,已棺盖为桌为椅对坐饮酒,他们喝了已有一段时间了,脚边零乱的堆着几个空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