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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 (M的马甲君)


  此番见珠玉二人到来,躺于榻上神志迷离的慕梅勉力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打量着他二人道句:“二位爷大驾光临,奈何此病体残躯亦无力支持,此番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他二人只见那慕梅此番已是面如金纸、枯瘦如柴,便也心知不妙。傅庆明命人抬了座椅安置在榻边,贾珠坐下后忙对榻上之人说道:“你怎的折腾成这般模样?!你可知如今北静王爷病重,只要再熬过些许时日,世子自会遣了人将你接进了府去,届时你二人便可长相厮守。你若不自行保重,岂不是辜负了世子待你的心意了吗?……”
  慕梅闻言则答:“世子待我的情意我自是知晓,奈何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一个人与另一人的缘分是一天都不会多,我这身子怕是待不到那一日了……”
  贾珠急道:“胡说什么?!可知成事在天而谋事在人,你若不自行保重,即便与世子感情再深,你们又如何能够修成正果?!又可知若欲得到自己心仪之物,惟有靠了自己努力去争取……”
  却说一旁煦玉往日间均是出口成章、万言满策之人,此番却兀自沉默着,亦不知在思量着何事。
  慕梅听了贾珠之言对曰:“贾公子之言好生不切实际,你出生贵胄,又如何明了我这身为下贱的苦处,欲求得一个平等相待却又谈何容易?即便世子此番不计较,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二人呢……我这身子我都厌弃了多少回了,还不若此番便脱了这肉体凡身重新转世做人的好……”
  贾珠闻言沉默半晌,惟道句:“你之性子便是太过刚直,所谓刚则易折,无论是何种身份之人,这般决绝不顾一切的性子均非长久之计……或许你的苦处我无法体会,但若换作是我,我定不会这般轻易地便放弃了,无论遭遇何事!亦不会轻易便以死解脱了,可知人一旦死了,便也万念俱灰万事俱灭,再无可能……”
  之后又说了几句,他二人见榻上慕梅精神不济,便也不好再留,遂告辞而去,贾珠与煦玉自是坐了同车。回去的路上,煦玉仍是不发一语。之前在傅庆明家中之时贾珠不好询问,此番在路上便趁机询问煦玉是在思量何事。
  不料煦玉闻言半晌方才开口,却是说道:“常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月蔺此番熬得个油尽灯枯,怕便是因了投入之情太过炽烈之故。然我不明了之事便是他与世子二人无亲无故的,既非弟兄又非挚友,且还是同性之人,如何便产生了这等炽情烈爱,只如会将人吞噬烧毁那般?……”
  贾珠听罢这话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却也止不住生出几许黯淡的情绪,心下暗道煦玉果真乃直男,由此方理解不了同性之爱。如此一来自己又将怎生得好,此番偏偏爱上的是直男,却不是想掰弯便能掰弯的。寻思片晌方才答道:“珠儿以为玉哥兼通百家,遂也无事不通,此番怎的竟也堪不破如此浅显之理?”
  煦玉则反问曰:“此言怎讲?还望珠儿解惑。”
  贾珠道:“传说佛有大情大爱大智慧,寄情与那无情之物,遂能拈花一笑。便是那无情的花草,佛亦能将爱意寄托于此,何况是对人乎?此外玉哥可还记得先生教诲?圣人云“大人能将天地万物为一体”,即大人见了孺子落井、鸟兽哀鸣觳觫乃至于草木之摧折、瓦石之毁坏均能生出不忍之仁心。如此人见了另一人,哪怕那人为同性,寄情于上,又有甚好惊异不解的呢?何况人与那草木瓦石之不同在于人并非无情之物,你若寄情与他,他势必还情与你,由此一来彼此之情便也相互来往补充,以至于最终便也难以割舍,成了浓情痴爱了……”
  “……”
  “此外仁心从孺子身上可延伸到鸟兽、草木以及瓦石之上,便也说明这仁心可从人延伸到动物到植物最后到无机物,那么情爱又有何不可呢?这人之情爱可以男对女,如何又不能延伸到男对男,以至于对其他?……”此番贾珠借用了圣人言论来新解,以确立自己的观点的方法来论证同性之爱的合理性。对于要说服煦玉这一典型的儒生而言,这样借了圣人观点代言的方式绝对较直接告诉他“少年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这爱情是可以跨越年龄身份性别乃至于种族的”更为有效。只不过阳明先生,不才小生借了您的大论来论述同性之爱,您可千万莫要怪罪小生才是。
  此番煦玉闻罢贾珠这一番论述,寻思片晌,似懂非懂,倒也略有所悟。遂开口对贾珠道:“玉哥明了珠儿之意,人既可寄情于万物,如此便如这男可将情寄于了女一般,男将情寄于了男亦是合理之事了。”
  贾珠听罢微笑:“正是如此。”
  煦玉又道:“如此想来便是那侯子卿与柳文清,怕也与世子与颜月蔺他二人之情无出其右了。”
  贾珠似笑非笑地答道:“他二人亦是如此。”
  煦玉闻罢贾珠之言,随后便又再度陷入了沉思。此番他虽已知晓这男男之间亦有情爱存在,然尚且不晓这男男之间是否亦如男女之间那般除却情爱之外还有着性|爱。之后二人无话,直到马车驶进荣府,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八回 中奸计戏子赴黄泉(五)

?  在这之后不久的一日,贾珠在检视自家当铺的账本之时忽地见到其上记着一条交易记录:“红魄暖玉,XX月XX日,当银XXX两,当货人:卜成兴。”
  贾珠见状寻了负责当铺生意的贾琏来问:“琏二弟可知这红魄暖玉是怎么回事?”
  贾琏闻言又唤了负责收货与古董鉴定的冷子兴前来,冷子兴解释道:“不知大爷欲询问关于这玉的何事?……小的自入了这行之后对于玉器古董之类的从无错看,此玉确属难得一见的红魄暖玉……”
  贾珠闻言打断冷子兴的话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之事是这暖玉可与北静王世子有关?”
  冷子兴听罢忙答:“此玉正是当初传闻中的北静王家传暖玉,只不知后来是如何落入了这卜成兴之手。”
  贾珠又道:“此物既如此珍贵,这卜成兴又为何要将它当掉?”
  冷子兴则答:“大爷有所不知,这卜成兴虽是镇国公府的师爷,然生性好赌,因了嗜赌已耗了不少银子在上面。此番怕是囊中羞涩却又犯了赌瘾,遂只得将这暖玉当了好拿了银子去救急罢。”
  随后又听身旁的千霰说道:“此事小的亦有耳闻,却说这卜成兴与那袁玉蓉有私,为了还这赌债,亦向袁玉蓉索要了不少银子,威胁他若是不给,便将他与自己有私一事告知与北静王世子,令他身败名裂。这袁玉蓉无法,已为这卜成兴讹去了不少,此番怕是欠得多了,这袁玉蓉又一时拿不出这许多,这卜成兴便将那暖玉也拿来当了,却碰巧当在了大爷的店里……”
  贾珠闻言冷笑道:“真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袁玉蓉当初为陷害这颜慕梅而与那卜成兴勾结,而这卜成兴亦是个无赖之徒,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引火自焚,此番便也将袁玉蓉自个儿赔了进去。而那卜成兴既是赌徒一名,自是无药可救,此玉并未写明是死当,遂这暖玉还无法随意地动用转卖了……”随后贾珠心生一计,遂又转向一旁冷子兴道,“子兴,你去寻这卜成兴,告诉他有客人欲买下他当的暖玉,愿出他当钱的两倍,我想他既是一介赌徒,惟利是图,见此番有利可图,定会借此卖掉这玉的。之后你便将银子给他,钱记在我的账上便是。”
  冷子兴闻言答应去了。
  贾珠心下暗道此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玉既在他的店里,他倒是乐意花些银两卖个人情与颜慕梅与水溶。
  不料此番贾珠刚从那卜成兴手中得到暖玉,还未及寻个时机送还给颜慕梅,却忽地从千霰口中闻知了颜慕梅身陨一事,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命人备了车,亦来不及知会煦玉一声便只身赶往了傅庆明家中。
  待贾珠赶至该处,只见慕梅的尸身还放置在床榻之上,来不及装殓。贾珠寻了傅庆明询问此乃何故,从傅庆明口中得知此番慕梅是投缳自尽的。
  却说自从珠玉二人前番来探视之后,便知晓慕梅心病深重。遂心病未除,这肉身自是不得安宁,由此即便如何请医吃药亦是不得见效。终至于此番他还未及待这北静王爷归西,自己便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便是在这一日夜半时分,慕梅弥留之际,忽地脑中清醒万分,忆起自己平生经历,遭际堪伤,只道是皆出于自己命途不济堕入梨园之故,这一入梨园,便如失足一般为自己的人生打上了耻辱的印记。遂此番弥留之时亦挣扎着起身,特意命了伺候的小子寻了火盆来点着了,将些舞袖歌扇、翠羽金钿等素日用于唱戏登台之物通通焚毁干净了。之后将伺候之人俱赶了出去,自己又硬撑着起身,拾了条白绫带在身上便步出了屋子。
  一路之上回忆起当年自己在台上唱着那弄梅心事,水溶于台下望着台上的自己如醉如痴,二人台上台下虽相顾无一言,然却早已两情相悦、两心相许。奈何总归不过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无常之祸福”,便是那“楚楚精神,叶叶腰身”,亦难禁那多病逡巡。遂一路来到花园的梅树旁边,将白绫悬于树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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